李樂此時已是一副老學究的穩重樣子，說話的語速也慢了下來：“說到生意這事，諸位都是前輩，自然是比在下要精通得多。不過，萬事都有共通之處，在生意場上，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兩個字：信和義，諸位以為然否？”
    秦匯川連連點頭稱是，有她做代表，其他人也沒有異議。
    李樂循循善誘地，就象一位經濟學教授正在講課：“基於信義，進而才有契約，然後才有了契約精神。如果雙方有經濟利益往來的話，一般都是要有個雙方都認可的憑據，這個憑據，咱們叫它合約也好，叫它合同也好，總之，就是交易雙方都會認同的，對吧？”
    王百麗肚子裏早就罵娘了，老娘做生意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奶，輪到你來教育？
    想歸想，場麵話還是要說的，王百麗一臉欣賞的看著李樂，點點頭讚同道：“小樂，你這番總結，讓姐姐茅塞頓開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看著王百麗青春猶存的麵容，李樂暗自嘀咕一聲，什麽茅塞頓開，不如讓我給你開一開，保證你上下通氣。
    有衛筱菊在旁，這個想法當然隻能是悶在肚子裏。
    王百麗完全不知道李樂那些歪心思，話鋒一轉，聲調變得高了起來：“不過，我們存錢在聞香樓，確實都是有憑據的哦，一式兩份，都是正式的商業契單。要不然的話，借咱個膽子，也不敢來找薑老板要錢啊。”
    其他等人紛紛點頭稱是。
    李樂把手上拿著的一摞賬單放在桌子上，很謙虛地笑著說：“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在下相信，諸位可都是有信有義之人。”
    這正是衛筱菊從賬房找來給他的。
    “這是我特意整理過的，都是最近要到期的賬單。大致看了一下，應該都有雙方簽名，都是有效的啊，我們聞香樓認這個賬。”李樂隨手翻起一張：“嗯，王百麗老板的，二十萬兩銀錢，今年六月二十日到期，現在是什麽時候啊。”
    旁邊的小英子很是機靈，馬上欠身回答：“小樂哥，今天才剛剛五月十五日。”
    李樂謙恭的表情開始變化，一副欠錢是大爺的樣子，很嘚瑟的問：“哦，這樣啊，這日子過得還真快，真是歲月催人老啊。對了，王百麗老板是哪位？”
    王百麗額頭有點冒汗，趕緊站了起來：“是姐姐我，嗨，弟弟您聽我說，這不是…”
    李樂根本沒理她，拿起下一張：“秦匯川老板，三十萬兩。”
    沒等他說完，秦匯川長身而立，衝李樂一拱手：“我這個不急，可以不用考慮，有錢時再還給我吧。對了，小樂，有空過來我家茶行坐坐，今天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秦老板這次非常幹脆，說完這話，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又少了一個，還是個領頭的。
    李樂再拿出一張：“嗯，娜娜，異鄉情老板，五萬兩，七月到期。一看這名字，應該是一位風情萬種，迷倒眾生的姐姐吧。”
    馬屁拍得不錯，這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女士，雞皮鶴發，麵色被西域的風沙吹得黝黑，打扮得花枝招展，晚上出來估計能嚇倒一片小孩。
    聽到李樂的讚美，娜娜女士驚喜地站了起來，熱情地衝他打著招呼：“這是姐姐我的名字哦，小弟弟，有空來姐姐這裏玩，我這裏除了帥哥，美女也有不少呢，我給你打折。”
    李樂很想給自己來一巴掌。
    “熊老板，英雄樓，八萬，七月到期。”
    “錢進來，男風樓，十萬，六月底到期，這個不嚴謹了啊！月底、月底，什麽算月底，下次注意，就算六月三十日吧。”
    “金君蘭，哦，這個是君蘭姐，剛才已經走了。”
    “楊鬥金，十萬，七月到期。”
    這次整理的是最近三個月到期的契約單，一輪下來，最早到期的就是王百麗的，其他還有幾人連名字都沒叫到，那就更加不用談了。
    李樂老神在在地環顧著各位老板：“諸位，您們怎麽看這事啊？”
    這個時代的金融業還不是特別發達，還沒有定期活期的區別，大家更多的是憑信用、講口碑，金融規則還極不完善。
    至於夕陽城這裏，操作手法就更加粗糙了，靠的就是實力。有實力、有口碑，大家就願意把錢交給你保管，哪天沒實力了，這錢你也拿不住。
    在以前的日常操作中，大家都是憑需存取，有錢就拿來存，沒錢就取，保護費什麽的，也就大致估算一下，根本就沒有這麽嚴格的要求。
    但是，真要較真，按合同辦事的話，確實也是無話可說。
    王百麗顯然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麵，坐在那裏也有點不知所措。
    沉默了半晌，王百麗還想做一下最後的努力：“薑老板，今天我們過來，確實也是有點唐突，不過最近確實生意不景氣，大家手頭緊，也是事實啊。”
    這時旁邊久未發言的薑開原一拍桌子，嚇得大家都跳了一下。
    出乎大家意料，薑開原沒有發怒，而是很溫和的對王百麗說道：“王老板，你的錢三天之後來拿，我們聞香樓優先給你。其餘人的錢嘛，就以一個月為期。如果有誰不同意的話，就按契約上的時間來吧。如果還有異議，就到鹽鐵聯盟去申訴，我隨時奉陪。”
    李樂暗暗一伸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
    有這個優惠待遇，王百麗自然就不方便再發言了，鬱悶的坐在椅子裏，臉色有點難看。
    其他人就不依了，紛紛跳了出來，不過這次大家的矛頭指向了王百麗。
    “王老板，你不能隻顧自己吧！”
    “對啊，這次可是你組織大家來的，不能你得了好處，我們啥也沒落著啊。”
    “你這就不仗義了，王老板，你口口聲聲說聞香樓要倒閉，叫我們趕緊過來把錢取出來，這下你倒是能取了，我們怎麽辦。”
    女人多的地方，一向比較熱鬧，聞香樓瞬間就變身為菜市場，各種討價還價的聲音，差點把屋頂都給掀翻了。
    薑開原和李樂對視一眼，一大一小兩隻狐狸默契地一笑，起身拋下眾人徑自離開，留下王老板在這裏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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