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沒辦法陪你很久的。”
    “我隻是一個人類，壽命僅僅隻有百餘年。”
    “沒關係，你很快就會忘記我的。”
    夏倫·莫裏安笑著對床榻前的少女說道。
    他能感受到自己已經燈枯油盡，生機正在不斷地從他的身上消散。
    畢竟他今年已經一百一十三歲了，作為人類，這已經是一個相當讓人驚訝的年齡了。
    但終究，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不……不要……夏倫，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怎麽可能會忘記你？你要我怎麽忘記你……明明我腦子裏已經隻有你了，混蛋……”
    一頭銀色長發的少女跪坐在夏倫的床前落著眼淚，她的麵容精致地好似藝術家雕刻的一般，此時卻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惋惜。
    她身後折疊收縮的一對暗紅色蝠翼，表明了她的身份並不是人類。
    真稀奇呢，原來她也會哭啊。
    夏倫還是頭一次見到。
    畢竟她可是魔王，強大，優雅，冷傲，眼淚和她真的一點都不合適。
    自己可是廢了大半輩子才喚醒她的情感，看到她臉上綻放的笑容。
    現在哭成這樣也太可惜了。
    夏倫顫顫巍巍地伸出了右手，“艾娜……”
    “我在的。”艾娜趕忙握住了夏倫的右手，“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艾娜含著淚光，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那可……真是讓人安心呢。”夏倫伸出手，摸了摸眼前少女的臉頰，“但……對不起，你還是想辦法忘記我吧。”
    最終，夏倫的手緩緩垂落了下去。
    “不……不要！夏倫！你把眼睛睜開！快睜開！”
    艾娜緊緊地握著夏倫的手掌，崩潰地喊道。
    “我命令你現在趕緊起來！對，起來親我一下好不好？就和以前一樣……”
    “親我一下臉蛋就好了……”
    “唉……？”
    “夏倫……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的手變得好冷……”
    “這是惡作劇對不對？”
    “求求你不要嚇我，這樣真的不好玩……”
    艾娜無助地抽泣著，哪怕她擁有再強大的力量，此刻也無能為力。
    “我是魔王！”
    “你要是死了，我就去統治人類！”
    “聽見了沒有？夏倫？你可是勇者，你一定會來阻止我的對不對……”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
    夏倫已經聽不見外麵的聲音，也感知不到任何的溫度了。
    意識正在不斷地消散。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真奇怪，似乎覺得有些熟悉呢……
    艾娜好像還在喊自己的名字。
    好想回應她。
    但似乎已經做不到了。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自己丟下她一個人了……
    永遠在一起的承諾……似乎沒辦法兌現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無盡的虛空之中沒有半點時間的概念。
    永恒的沉寂是這裏唯一的主題，沒有意識，沒有聲音，沒有觸感，沒有色彩。
    無盡的混沌中，一點純白色的靈魂之火開始燃燒。
    起初隻是微弱的火苗，但隨後便猛地燃起，像是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塊岩石，生命的漣漪貪婪地蔓延開。
    早已消散的意識又重新開始凝聚。
    我……是誰？
    艾娜，艾娜·姬絲莉安。
    不對，我不是艾娜，艾娜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妻子，我的愛人，我的一切。
    先想到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夏倫，對，我是夏倫，夏倫·莫裏安，這才是我的名字。
    這是哪裏？好黑，好冷……
    忽然，夏倫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引力，讓他的意識不受控製地朝著某個地方飄去。
    隨後，猶如輕微的電擊一般，一陣難以言喻的舒爽感傳遍了全身。
    感知……
    各種感知重新占據了夏倫的靈魂。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血肉開始填充，占據了虛無的靈魂；夏倫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好溫暖。
    心跳，如同強大的鼓點，讓生命的引擎再度啟動。
    終於，夏倫睜開了眼睛。
    久違的光明的感覺，讓夏倫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這是哪裏？
    眼前是整齊橫列著的圓木搭建的陌生天花板，看上去相當質樸，渾然天成。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頭的香味。
    夏倫緩緩起身，環顧四周。
    現在的所在地是一處木屋，他的床上鋪著一塊溫暖的厚實白色毛皮，不知道是從什麽動物……或者魔物身上剝下來的。
    他對這個地方沒有半點記憶。
    “艾娜……”
    夏倫蘇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喚那個人的名字。
    但屋內隻有他一個人，目前。
    夏倫用手撐著床鋪，緩緩起身。
    屋內的布置很簡潔，也很整齊，除了一張床和桌椅外，還有一個複古的壁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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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倫朝著窗外望去，外邊居然是一片冰天雪地，呼嘯的寒風裹挾著雪花打在玻璃窗上，微微抖動著，發出冷冽的響聲。
    這種天氣……去外麵會很危險，暫時還是待在屋內好了。
    壁爐裏還有有些木炭，發散著愜意且讓人安心的紅光，屋內溫暖如春。
    一旁的桌上有一麵鏡子，映照出了夏倫此時的模樣。
    此時的他隻穿了一件毛皮短褲，露出一身精壯的，棱角分明的肌肉，頗具力量感與美感。
    一頭幹練的黑色短發，刀削般的英俊麵龐，深邃猶如星辰的淡藍色雙瞳。
    年輕，健壯，俊朗。
    “這是……我嗎？我居然變回年輕時的樣子了……”夏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撫摸著臉頰暗暗失神。
    他記得他死之前，明明已經是遲暮的老者了，佝僂著背脊，離開拐杖自己連走路都相當困難。
    現在他居然返老還童了，這簡直就是奇跡！
    “還有這非比尋常的力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夏倫握了握拳頭，他現在的狀態前所未有地好，仿佛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吱呀——”
    房門開了。
    一個夏倫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攜著風雪，從外麵走了進來。
    如銀河一般的銀色長發，人偶一般精致的臉頰，赤色的雙瞳，甚至還有背後那對暗紅的蝠翼……毫無疑問，她就是艾娜，自己的妻子，令他魂牽夢繞的愛人。
    此時的艾娜穿著一件潔白的毛皮大衣，材質似乎與自己的床鋪一致，頭上戴著暗灰色的兜帽，上麵還覆蓋了一層雪花。
    但艾娜的表情有些冷峻，手中還拎著一個竹籃，隻見她晃晃腦袋，將頭發上的雪花抖落幹淨後，將竹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艾娜！”夏倫激動地立刻上前，對她張開了雙臂，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但出乎意料的是，艾娜居然一個閃身，躲開了他的懷抱。
    艾娜抬起頭，目光有些冷冽，問道：“先生……請問你是誰？你怎麽會在我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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