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
    但這顯然不符合夏倫眼前的情況。
    莫說是兩片相同的樹葉，在這片森林中，這裏的每一棵大樹，樹上的每一片樹葉都一模一樣，仿佛是一個模具裏生產出來的廉價工藝品。
    樹木密密麻麻地列在一起，完全不符合自然生長的規律。
    與其說是樹林，這裏的每一棵樹木都像是整齊羅列的數列，看上去倒是頗為壯觀——寂靜，死板，壯闊得令人窒息。
    規整和無窮是大部分靈界空間的特性之一，比如奧利芬多的圖書館也是這樣……但這時候的夏倫並不知道什麽靈界，也隻是將這裏當作是自己的夢境。而夢境之中，不論發生什麽似乎都並不奇怪。
    “什麽都沒有呢……”
    在森林裏飛了幾圈，夏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偶爾會遇到一些虛幻的漂浮的光球，但那些根本無法觸碰，自己靠近後隻會晃晃悠悠地飛開。這裏空無一物，隻有永恒的、令人乏味的重複。
    說到底，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平時太累了，所以來這種地方放鬆嗎？這裏的景色確實算得上瑰麗。
    “還給我……”
    一個細微的、如同蛛絲般脆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直接鑽進夏倫的腦海。
    並沒有恐慌，反而為之一振，似乎終於有一些線索了。
    他懸浮在半空，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周圍整齊得可怕的林海，試圖定位聲音的來源。然而，那聲音仿佛沒有方向，更像是從他周圍的空間本身滲透出來的。
    “還給我……”
    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清晰了許多，像是在耳邊低語。
    “什麽人？”夏倫警戒地看著四周，低聲喝道，手已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的劍柄。全身肌肉微微繃緊，久經沙場的戰鬥本能正在蘇醒。四周依舊隻有那些沉默的、一模一樣的樹木，寂靜得可怕。
    “把我的眼睛……還給我！”
    “哢嚓——”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猛地炸開，如同琉璃被巨力擊破。
    夏倫麵前的空間赫然碎裂，露出一個不規則的空洞，緊接著，股濃鬱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霧從中洶湧而出。
    黑霧翻騰滾動，一道粗長的、絕非人類形態的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那影子的表麵，無數隻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眼瞳在不斷開合、旋轉，它們的視線混亂地掃視著，最終齊齊聚焦在夏倫身上。
    夏倫愣愣地看著麵前忽然出現的邪神，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但幾乎是下意識，長劍出鞘。
    雖然已經過了幾年的安定生活，但夏倫的身手可沒有退步。
    邪惡、混亂、瘋狂、黑暗……多種負麵氣息如同實質的海嘯撲麵而來，讓夏倫的呼吸驟然一窒，眼前這個存在的氣息讓他頭皮發麻，幾乎是瞬間，夏倫就將其認定為敵人。
    “聖劍！”
    長劍出鞘，清越的鳴響在這死寂的空間中蕩開。夏倫手中的聖劍爆發出如同小型太陽般的璀璨光芒，攜著無可匹敵的威勢，斬向麵前的邪神。
    邪神體表的黑霧被光芒驅散，聖劍落在它的身上，隨著一聲金鐵交接的脆響傳來，聖劍無法再入分毫。
    夏倫終於看清了麵前的這個存在。
    那是一截兩米長的圓柱，表麵布滿了無數坑窪與撕裂裂隙，不知道是誰在上麵留下了無數難以愈合的傷口。
    “還給我！我的洞悉之眼！”無數尖銳嘈雜的噪音直接在夏倫的腦髓中炸開，如同億萬根針在穿刺，讓他痛苦地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
    這家夥在說什麽？洞悉之眼？夏倫完全不明所以，但對方那瘋狂的意誌已表露無遺。
    “我不知道你的什麽眼睛。”夏倫雙手緊緊握著聖劍，劍柄光芒大盛，化作一把十幾米長的巨劍，“但你似乎不會輕易放過我，對吧。”
    那夏倫顯然隻有一條路能走，毫無疑問，那便戰！
    恐怖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嶽籠罩而下，夏倫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並非全然恐懼，更有一種久違的、麵對強敵時熱血沸騰的戰意！
    這種感覺……真的是久違了。
    夏倫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利用速度優勢繞到那圓柱形邪神的側麵——隨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這家夥渾身是眼，根本不存在視覺死角！而且其圓柱形的結構，前後左右毫無區別。
    但夏倫也懶得再管這麽多，一鼓作氣的道理他自然知曉，此刻顯然不能收手。
    巨型聖劍帶著撕裂風聲的尖嘯，悍然斬落！劍光過處，空間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劃開一道長長的、漆黑的裂口，散發出虛無的氣息。
    空間都被撕裂，可想而知，這一劍的威力有多大……夏倫一出手就已經用上了全力。
    然而，聖劍在接觸那邪神的瞬間，竟寸寸碎裂，化作無數飄散的光點，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夏倫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難以置信地看著毫發無傷的敵人。
    “真是……弱小的存在。”尖銳的噪聲發出譏諷，夏倫感覺自己的精神都要被撕裂。
    “受死吧，隻要你死了，未來我的眼睛就會重新回來……”
    虛構真理身上的一隻瞳孔開始匯聚可怕的能量，毀滅氣息化作一道漆黑的光柱朝著夏倫激射而來。
    死亡的陰影如此真切，夏倫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那黑暗鎖定、凝固，連一絲閃避的念頭都無法升起。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毀滅的洪流撲麵而來。
    下一秒，他的存在就會被徹底抹除。
    “原來如此。”
    一聲若有所思的輕響在夏倫的身後響起，“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一片柔和的光芒將夏倫的籠罩，一對潔白的羽翼從身後將夏倫包裹，將他嚴嚴實實地庇護其中。
    漆黑的毀滅光柱狠狠撞擊在潔白羽翼之上，卻無法撼動起分毫，片刻後便緩緩消散。
    虛構真理蓄勢的攻擊沒有在羽翼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攻擊的餘波散去，羽翼才緩緩張開。
    夏倫愕然回頭，看到了那個和自己妻子幾乎完全相像的麵容。
    “女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