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營地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夏倫深吸一口帶著露水清香的空氣，感受著這份寧靜。
    又是千篇一律的早晨，似乎與以往相比並沒有什麽變化，但他依舊很是受用。
    “早啊，夏倫。”
    莉亞娜撓了撓亂糟糟的鳥窩一樣的頭發，她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還掛著睡意朦朧的淚珠。
    “早。”夏倫回了一句。
    忽然，莉亞娜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猛地一激靈，慌忙回頭朝帳篷裏張望。確認夏伊仍在裏麵呼呼大睡後，她才鬆了口氣，整個人又鬆弛下來。
    “幸好幸好，看你起來這麽早，我還以為夏伊他又去打擾你們了。”莉亞娜的眼皮子又懶懶地垂了下來，抓了抓腦袋，似乎是有些瘙癢，“艾娜，我想洗個頭，能麻煩你一下不？”
    艾娜伸手一點，一顆晶瑩的水球應聲成形，直接將莉亞娜的整顆腦袋包裹，隨後水球開始緩緩旋轉，逐漸加速，將發絲間的汙垢盡數帶走。
    “咕嘟嘟嘟嘟——”莉亞娜張開嘴，在水中吐出一連串氣泡，每個氣泡都大小均勻，像是經過精心計算。
    這是她發明的氣泡計數法，等她吐了差不多三十個拇指大小的氣泡，頭發也就洗幹淨了。
    不過當她之前一臉得意地對著夏倫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而夏倫隻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一言不發。
    究竟是閑成什麽樣才會整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哦……莉亞娜姑媽，你在幹什麽？”夏伊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帳篷裏出來，好奇地湊近觀察。
    “咕嘟嘟……咕嘟嘟……”莉亞娜隔著水球含糊不清地回應。
    “你這是在讓母親洗頭嗎？”夏伊瞪大了眼睛，小臉上寫滿驚奇。
    夏倫不禁挑眉——這小子居然聽懂了？
    隨後夏伊倒騰著小短腿跑到艾娜身邊，拽著她的衣角央求：“母親，我也要！”
    一個水球罩在了夏伊的腦袋上。
    夏倫看著麵前一大一小兩個頂著水球咕嘟咕嘟冒著泡的家夥，陷入了沉思。
    真的還能讓莉亞娜繼續帶夏伊嗎？
    “夏倫，看上去挺有興趣的樣子，你要來試試嗎？”艾娜仰著小腦袋，看著夏倫的側顏問道，眼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不要。”夏倫果斷地搖頭拒絕。
    “試一下吧，說不定你會喜歡的。”艾娜不依不饒，手指輕揮，又一枚水球在夏倫麵前凝聚，晃晃悠悠地飄向他。
    “啪——”
    夏倫反手一揮，水球應聲破裂，化作一地水漬。
    “咕嘟！”莉亞娜瞪大了眼珠子，那表情像是自己的同伴被當麵殘忍殺害一樣。
    “夏倫，你居然這樣對待我的魔法……”艾娜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但眼底的笑意出賣了她。
    “小水球！”夏伊更是直接從水球裏鑽出來，濕漉漉的小身子撲過來抱住夏倫的大腿，聲淚俱下：“父親，你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情……”
    夏倫伸手按住了夏伊那顆濕潤潤的腦袋，掌心傳來微涼的觸感。
    “好玩嗎？”
    “額……”夏伊回頭看看他的母親，艾娜此時似乎在修理自己指甲；又看看自己的莉亞娜姑媽，莉亞娜正吹著口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假裝無事發生。
    夏倫緩緩蹲下，與兒子平視，臉上浮現出和善的微笑。
    “早上好，父親。”夏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夏倫倒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讓艾娜打夏伊的屁股，隻是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多長點心，不要輕而易舉就被別人煽動了。”
    “點心？今天早上吃點心嗎？”夏伊眨了眨眼，還聽不太懂夏倫的意思。
    夏倫：……
    “算了，你還小，以後會懂的。”
    夏倫又看向艾娜，艾娜輕輕吐了吐舌頭，似乎是覺得偶爾皮一下很開心。
    至於莉亞娜……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早啊，大夥兒。”
    莫麗妮打著哈欠頂著小藍從隔壁帳篷裏鑽出來，夏伊又立馬屁顛屁顛地去找他小藍姐姐玩。
    “真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家夥。”莉亞娜望著夏伊的背影感慨。
    “但和你當年比起來還是收斂了不少。”夏倫也感歎道，嘴角不自覺上揚。
    莉亞娜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虧你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夏倫不知道在父母麵前，幫莉亞娜瞞過了多少頓毒打。
    幼年的精靈實在是很稀罕的物種，畢竟在十六歲之前，精靈的生長進度和人類幾乎沒有任何不同……但對於精靈漫長的壽命尺度而言，十六年時間所占的比例實在是微乎其微，所以很少有精靈能記得自己幼年時候的事情。
    甚至有一些精靈認為，他們一出生就是長這個樣子的……
    對了，那件事情也可以和莉亞娜說一下了。
    “莉亞娜，我和艾娜打算在之後一起去……”
    夏倫看向艾娜的時候，卻忽然愣住了。
    艾娜此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夏倫從未在艾娜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帶著令人不安的預兆。
    “怎麽了？”莉亞娜也有些詫異地看了夏倫和艾娜一眼，她也察覺到氣氛的異常，收起玩笑的神色，關切地問道。
    “我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一下。”艾娜深吸一口氣，伸手在麵前撕開一條空間裂隙，拉住了夏倫的手，回頭對莉亞娜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很快就會回來的。”
    夏倫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輕微顫抖，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但在莉亞娜麵前，他什麽也沒問，隻是堅定地回握住她的手，一同邁入那道空間裂隙。
    “艾娜……”
    莉亞娜在原地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但二人的身影的已經消失不見。
    “怎麽了？”莫麗妮走過來，有些困惑道，“夏倫先生他們去哪裏了？”
    “啊，沒什麽。”莉亞娜重新展露出一臉笑意，“可能隻是忘記什麽東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