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是一團肉塊。
    夏倫確信了這一點。
    眼前的混沌魔神，似乎隻是一團肉塊，他的靈魂並沒有在其體內。
    夏倫有關於從前的混沌魔神的記憶，且不談現在的混沌魔神與過去完全不同，過去的混沌魔神，確實是能與族長進行交流的，而不是現在這樣隻被吞噬欲望所支配的野獸。
    更何況，他能在這裏埋伏艾娜，就說明他擁有一定的智慧。
    混沌魔神將自己的不朽肉身安置於此，作為誘餌與屏障。
    他已經吞噬了無法估量的能量，兩個紀元的積累，想徹底摧毀他的肉身已經不大可能，將其封印似乎也很難做到。
    那想要戰勝他，顯然就隻剩一個方法。
    找出他的靈魂所在，隻要靈魂徹底消亡，肉體也會自然而然地崩潰。
    而靈魂所在的地方，顯然隻有一個……
    “什麽？你想現在去靈界？”對於夏倫的提議，艾娜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夏倫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艾娜現在的狀態也並不是很好，之前釋放了那樣的技能，耗費了她不少魔力。
    “那你去吧，夏倫，現實中我會守護好你的。”
    又一根猩紅法杖從艾娜的手中凝聚出來，她的臉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讓夏倫有些心疼。
    “我會解決那家夥的。”
    “別逞強，夏倫，混沌魔神可是從虛無紀元存活到現在的，他的靈魂肯定也異常強大……實在沒辦法的話，這次我們可以先撤退，下次再重整旗鼓。”艾娜手中緊緊握著長杖，“奧術聖賢他們也不弱，如果能和他們聯手的話……”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實際上她心裏也清楚，她本就是這群神祇之中實力最強的存在了，如果這次放任混沌魔神逃走，下次他靠著吞噬能力，肯定會變得更強，消滅他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拜托了，艾娜。”
    艾娜沒有再勸阻。她輕輕將夏倫擁入懷中，仿佛要將自己的信念通過體溫傳遞給他。夏倫閉上眼睛，放鬆了對身體的控製，靈魂如潛水般朝著靈界的維度墜落。
    艾娜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穩穩接住夏倫的身體，手中的猩紅法杖懸浮在身邊。
    畢竟要抱著夏倫，她可就不方便拿著法杖了。
    但對於她而言，這也不算是什麽難事。
    周圍的虛空開始震顫，混沌魔神已經分裂到相當恐怖的地步，無數赤紅的血肉之手將他們團團包圍。
    艾娜抱著夏倫在虛空中端坐下來，讓夏倫的頭枕在她的大腿上，手指輕柔地梳理著他黑色的頭發。
    “你可真是丟給我一個大難題呢……就沒想過我可能也撐不了多久嗎？”艾娜低聲自語，嘴角卻勾起一絲苦笑。
    第一波攻擊來臨了。十二隻血肉之手從不同角度同時撲來，速度快得在視野中留下殘影。艾娜甚至沒有抬頭，她身後的猩紅法杖發出震顫，一圈暗紅色的漣漪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漣漪所過之處，血肉之手瞬間化為灰燼。
    “我可是法師，沒你那麽龍筋虎猛的。”
    “居然這麽信任我，在這種情況都敢把身體交給我。”
    “不過撐個兩三天問題倒是不大。”艾娜抬手在空中虛劃，無數魔力符文從她指尖流淌而出，在周圍構建起一層又一層的防禦結界。
    “你要是解決不了，我可就得帶著你逃走了，最糟糕的情況，我就隻能固守住我們的世界……你肯定不喜歡那樣的。”
    周圍的血手朝著艾娜湧了過來，不斷敲打著艾娜布下的防禦結界。
    艾娜的眼中閃爍著寒光，背後張開猩紅的蝠翼。
    “不要打擾我們！”
    虛空之中，無數暗紅色的鎖鏈憑空顯現，它們纏繞、絞殺、撕裂一切靠近的血肉存在。血雨在虛空中飄灑，又被無形的力場隔絕在外，沒有一滴能濺到她和夏倫身上。
    艾娜低下頭，在夏倫額間落下一吻。
    “快點回來，親愛的。”
    ……
    這一次夏倫沉入靈界的過程並不順利，像是受到了什麽阻隔。
    現實與靈界之間存在一層薄膜，將彼此區分開，這次夏倫感覺那層薄膜對自己的阻礙異常強烈。他隻覺得自己仿佛在逆流而上，在粘稠的、充滿惡意的介質中艱難前行。
    有什麽東西在阻擋他。不是有意識的阻擋，更像是一種被汙染的環境本身產生的排斥。
    但最終夏倫還是十分強硬地鑽進來了。
    一來到靈界，就傳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濃稠、甜膩、令人作嘔的味道充斥在每一寸空間，幾乎凝結成可見的紅色霧靄。
    噠噠噠——
    腳下是一片血海，深紅近黑，表麵泛著油脂般的光澤。粘稠的血液沾著鞋底，走起路來發出詭異的聲響。
    血海的深度無法估測，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片無垠的猩紅平麵，延伸至視野盡頭。
    夏倫抬起頭。
    天空是一片星空，但那些星辰全都一片血紅。它們不規則地分布在天幕上，有的密集如簇，有的孤懸一角，每一顆都在以不同的頻率脈動，如同心髒的搏動。沒有月亮，沒有雲彩，隻有這片詭異的血色星空，投下暗淡的紅光，將整個世界染上不祥的色彩。
    這裏的靈界，和他們世界的靈界很不一樣。
    夏倫不清楚這是因為他在世界之外的緣故，還是因為混沌魔神的緣故。
    夏倫握了握拳，幸好，自己的力量並沒有受到環境的影響而削弱。
    就在這時，血海起了變化。
    咕嘟咕嘟——
    夏倫腳下的血海忽然冒起了氣泡。
    一雙手，忽然從血海中冒出，抓住了夏倫的腳踝。
    手掌很冰，不似常人的溫度。
    對方的氣息很弱，對自己造不成任何傷害，夏倫暫且沒有將其一腳踏碎，打算看看接下來會鑽出個什麽東西。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血海中緩緩爬出。
    那是個渾身冰晶的家夥，並不是人族，身上也穿著夏倫從未見過的怪異裝束。
    而他的瞳孔赫然已經被猩紅所充斥。
    這是一個被殺戮欲望所吞沒的靈魂。
    “吼！”對方發出一聲咆哮，周圍的溫度赫然降低了不少，一道道冰錐在他的身旁凝結出來。
    毫不猶豫地，他對夏倫發動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