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已經死了嗎？”
    接引者喃喃自語，隨後一顆心猛得揪了起來，“那冰瑩呢？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她有沒有危險？那隻怪物有沒有把她……”
    “我沒在這裏看到她，她應該還活著。”夏倫淡淡道。
    “還活著？那就好，那就好。”接引者像是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臉色似乎也放鬆了一些。
    夏倫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他隻是這樣安慰而已。他也不知道眼前這位口中的小姑娘怎麽樣了。
    正常情況而言，人死後靈魂都會直接消散，並不會來到靈界。
    除了一些特殊的存在——那些執念深重、天生靈魂強大的，或是被強大詛咒束縛的，或是與靈界某些古老存在簽訂契約的靈魂。
    不過，夏倫現在眼前這位，應該並不是其中之一，但他依舊來到了靈界。
    他的靈魂……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這一點夏倫還是能看出來的。他的靈魂平靜得幾乎不像是剛剛經曆死亡。
    所以說，是在外力的影響下，才讓他在死後進入了這裏。
    夏倫環顧四周，周圍是一片血海，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沒有一絲漣漪的表麵光滑如鏡，甚至能倒映出二人的影子。
    “這位……大人。”接引者有些拘謹地看向夏倫，“您是來自其他世界嗎？聽女王大人說，其他世界的人族與我們的特征很不一樣……”
    那黑色的短發、深邃的藍色眼眸、與冰雪族截然不同的溫暖膚色，還有那身從未見過的衣著。這一切都像是女王曾經提起過的“域外來客”。
    “是的。”夏倫點了點頭。
    他們世界的女王竟然知曉其他世界的存在？這意味著她很可能不是普通神祇，而是在無盡星空中也占有一席之位的強者。
    冰雪特性應該也挺顯眼的……夏倫之前似乎也在群星聖殿中看到幾個類似的存在。
    實際上，即便同屬於對抗混沌的戰線，大多數存在仍會謹慎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與所屬世界。
    “你還記得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
    夏倫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的目光掃過血海，靈識如無形的網撒向四麵八方。除了接引者，這裏再沒有其他完整的靈魂波動，他或許會是唯一的線索。
    那混沌魔神呢？夏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的氣息，難不成他猜錯了，混沌魔神的靈魂不在這裏？
    “怎麽來到這裏……”
    接引者眼中流露出一些回憶與茫然。
    沉默持續了約莫數次呼吸的時間。
    血海依舊平靜，但夏倫敏銳地察覺到，那平靜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慢蠕動——不是實體，而是某種情緒的沉澱，某種記憶的回響。
    “是的！好像是有人和我說了什麽！”接引者猛得睜大了瞳孔，血海也隨之沸騰起來，“在我死後，我似乎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什麽？”夏倫目光一肅。
    接引者的嘴唇顫抖著，靈魂體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他努力回憶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記憶的深處艱難打撈上來的碎石：“這個世界，終將被吞噬……”
    話音未落，接引者的瞳孔中赫然又爬上了一抹血紅。那紅色迅速蔓延，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間浸染了他整個眼球。
    “吼——”
    接引者發出一聲嘶吼，那聲音裏包含了太多的痛苦、憤怒、瘋狂。理智如退潮般從他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而狂暴的殺意。
    無數銳利的冰刺從血海中拔地而出，像是春雨之後冒出來的春筍。
    “咻！咻！咻！”
    閃爍的冰錐上蒙著一層濃稠的血漿，撕裂空氣，從四麵八方朝著夏倫直刺。
    怎麽回事？他的能力居然也得到了強化。
    血海開始泛起漣漪，似乎與接引者聯係到了一起。
    夏倫腳下輕點，身輕如燕，向後不斷飛撤，每踏過一步，就有一根巨大的冰錐從原地破出，窮追不舍。
    冰劍出現在手中，寒氣流轉，朝著接引者湧去。夏倫試圖再次用同源且更加精純的冰魄之力壓製對方體內的混亂，喚醒那被掩蓋的理智。
    冰劍的精純寒氣湧入接引者體內，但對方僅僅是稍稍晃了一下身體，便不再有任何反應。
    接引者的靈魂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弱，就像一根被點燃兩端的蠟燭，在釋放出最後耀眼的光芒。
    他已經徹底被操控，在以透支自己靈魂的方式戰鬥。
    再這麽下去，哪怕夏倫什麽都不做，他也很快就會消散。
    “沒辦法了。”夏倫歎了一口氣，手中火光乍現。
    “一閃。”
    夏倫的身影瞬間在原地消失，待他再次出現時，已至接引者的身旁，而那一根根如大樹般構森林的冰柱，從內部開始崩解，裂痕如蛛網蔓延隨後盡數碎裂，化作漫天的冰晶。
    夏倫火劍上的火光逐漸熄滅，飄起一縷淡淡的白煙。
    “抱歉。”接引者苦笑一聲，“又麻煩您了。”
    “有什麽想說的嗎？如果有機會，我之後會轉告你們女王的。”夏倫溫聲問道。
    接引者站在原地，像是在很認真地思索。
    “沒有了……我似乎沒什麽遺憾了，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接引者像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他高大的身軀開始緩緩融化，說話的時候，一股蒸汽從口腔中冒出。
    “不要怪我。”
    “沒關係的，大人，我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再死一次……”接引者的冰晶的胸膛內，隱隱冒出一縷火光。
    “我一直恪盡職守，不論上麵有什麽命令，我都會盡自己所能地去完成——那就是我唯一的寄托。再沒有任務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接引者歎了口氣，“雖然大家都很照顧我，但我始終沒辦法真正麵對這個世界，我自己都將自己當作是一件工具。或許對於我而言，死亡才是真正的救贖吧……冰瑩還活著，活著就好。”
    火光穿透了接引者的身軀，高大的冰雪族戰士化作一灘雪水，融入了夏倫腳下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