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倫隱隱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一種難以名狀的缺失感，像心口被悄無聲息地挖去一小塊，不疼，卻空落落地透著風。
    他蹙起眉頭，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圓潤的劍柄。
    究竟是什麽呢？某個約定？還是某句未曾說完的話？……還是什麽事情？記憶如同浸水的羊皮紙，墨跡暈染開來，隻剩下一團模糊的暗影。
    “喂！夏倫，發什麽呆呢？”
    莉亞娜重重地拍了一下夏倫的肩膀，湊過來一個大大的笑臉。
    她翠綠的眼眸在透過馬車車窗的陽光下，像兩枚漾著漣漪的貓眼石，金色的長發有幾縷不聽話地翹著，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晃動，精致的臉頰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傑作。
    莉亞娜原來有這麽漂亮嗎？夏倫心裏嘀咕了一句。
    平時他似乎都注意不到這一點，因為平時他的注意力在……
    不對，他在想什麽？
    “夏倫隊長，我們該出發了。”莫克斜靠在對麵鋪著毛毯的座位上，靈活地把玩著手中的黑曜石匕首，輕笑著說道。
    算了，既然想不起來，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或許隻是昨夜未曾消散的夢痕。夏倫這樣告訴自己，試圖將心頭那點異樣按壓下去。
    夏倫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洗練過的、近乎透明的蔚藍，稀疏掛著幾縷雲彩，像是老舊的枕頭上擠出來的起球的棉球……陽光燦爛而不刺眼，讓人心情舒適，是個適合遠行的、無可挑剔的好天氣。
    “好，那我們就出發吧。”
    隨著夏倫一聲令下，坐在前麵的穆森揚起了手中的馬鞭。
    晨曦之翼再次踏上了新的旅途。
    “夏倫，莫克都和小兔子在一起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就不考慮一下自己的終生大事？”
    如往常一般，莉亞娜湊到夏倫的身邊，圍著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現在不適合去騷擾莫克，人家現在已經是有婦之夫了。
    “咳咳，我覺得我還挺年輕的。”夏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想到他居然會被莉亞娜催婚。
    “那個安寇拉小姐怎麽樣？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又是城主之女，家裏還有錢……甚至她那麽喜歡你，能豁出去當眾對你表白唉！你不選她根本說不過去吧？”莉亞娜提議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如果有這麽好的女孩子喜歡我，我肯定都不會出去沾花惹草了！”
    “嗬嗬，這可說不準。”莫克有些不屑地嗤笑一聲，嗆莉亞娜一下依舊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你這家夥能老實下來？”
    “你閉嘴，莫克，我現在在說夏倫的事情，你別插科打諢。”莉亞娜一臉嚴肅地瞪了莫克一眼。
    事情牽扯到夏倫……莫克努了努嘴，別過腦袋，倒也老實地沒有再懟回去。
    夏倫下意識地將手伸向一旁，似乎是想牽起什麽，但卻摸了空。
    一股莫名的心悸忽然湧上心頭。
    仿佛那個位置本該有什麽溫暖的存在，此刻卻隻剩下冰冷的虛無。
    “怎麽了？夏倫，你今天狀態似乎有些怪怪的？”莉亞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夏倫的額頭，“難道是感冒了？”
    “不……沒什麽。”夏倫搖了搖頭，為了不讓夥伴們擔心，將心中的不適應強壓了下去，“總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
    “難道是老年癡呆？”莉亞娜悚然一驚。
    “夏倫現在才二十幾！”莫克沒安好氣地替夏倫回了莉亞娜一句。
    莉亞娜回頭對著莫克問道：“人類老年是什麽時候？”
    “怎麽也得六七十歲吧？”莫克估摸著回道。
    “那和二三十歲也差不了多少嘛！”莉亞娜一臉正經地說道，晃了晃長長的尖耳，“我覺得這或許就是老年癡呆……莫克，你是不是也快癡呆了？”
    “閉嘴啊，笨蛋精靈。”莫克罵罵咧咧道。
    莉亞娜忽然發問：“那莫克，我問你，你還能記得你大前天中午吃了什麽東西嗎？”
    莫克的眼珠瞪得溜圓：“鬼知道啊，這種事情。”
    莉亞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看！我說中了吧，我懷疑你也已經有老年癡呆的征兆了……”
    “尼瑪……”
    莫克終於忍無可忍地擼起了袖子，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仿佛被二人的氛圍所感染，夏倫的嘴角也不由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就是他所期望的生活……嗎？
    應該是的，但總感覺還少了一些什麽。
    夏倫又看向了自己身旁，那裏的位置空蕩蕩的。
    不過在夏倫的印象中，那裏應該有人的。
    是誰呢……想不起來。
    夏倫用力地搖了搖頭，忽然感到一陣煩躁。
    “有危險！警戒！”
    穆森的驚呼從外麵傳來。
    莫克和莉亞娜立馬不再打鬧，莉亞娜取出了長弓，莫克的匕首閃爍著寒光。
    夏倫也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吼——”
    攔路的是一頭巨大的食人魔，這種魔物樣貌醜陋，但力量和體型都相當強大，據說能否討伐食人魔是判斷一個冒險團強大與否的分水嶺。
    夏倫抽出了長劍，隨手一揮，這種等階的魔物輕輕鬆鬆就能……
    然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夏倫有些古怪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
    劍風呢？
    “夏倫，你在幹什麽？”莉亞娜一箭射穿了那隻食人魔的眼睛，莫克也如幽靈般攀上對方龐大的身軀，戳瞎了它的另一隻眼睛，此時失去視野食人魔正在原地憤怒地揮舞著手臂，發出吼叫。
    夏倫這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高高躍起，劍光一閃而過，那頭食人魔被一劍梟首。
    巨大的腦袋落在地上，濺起一陣塵土，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
    莫克開始在食人魔的屍體上東戳戳西戳戳，像是在判斷有沒有魔石。
    “夏倫，你今天狀態很不對勁啊，這是怎麽了？”莉亞娜伸手在夏倫的麵前晃了晃，“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在戰鬥中走神……”
    “抱歉……”夏倫輕聲歎了口氣，隨後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放心好了，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