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宣帝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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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於季書同的話,周信自然能明白其中深意。那麽些年來,岩台大營雖無法征調,但畢竟明麵上由對方執掌,其內的將、校、兵、卒自然對之有極高認可,否則這些年不活到狗身上去了。
    便是如此,除去兵符與密詔,要想用起來順手離不開對方這個看似並無實權的統帥。那麽無非是如何劃分利益罷了……
    念及此處,周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幼帝一時找不到,隻要他和顧秋蟬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依舊有可乘之機。
    顧秋蟬現在一心想要掌控朝政,而小皇帝漸漸長大,隻要灌輸得當,自會渴望親政。即便沒有徐平和顧應痕,這母子之間,遲早也會因為權力而產生更大的衝突。”說著,他輕拂須髯,笑意愈發明顯。“待顧賊離京,隻需在一旁靜觀其變,適時推波助瀾即可。”
    這話倒是讓季書同連連點頭,他摸出懷中的半塊兵符把玩於掌中,而後緩緩起身。“周太師高見!季某倒是佩服。
    接下來,你該去接觸那群牆頭草了。沒有蕭良圖和池國棟,即便有了軍權,也會處處為人掣肘。尤其是蕭良圖,執掌國稅與升遷,拉攏他才是重中之重。”
    “徐平近來動作愈發頻繁,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和顧應痕徹底撕破臉……”話到此處,周信沉思片刻。“老夫會密切關注徐平、顧應痕以及宮中的動向,一有風吹草動,你我二人也好早做籌謀。
    另外,禁軍中你要盡快安插人手。薛剛想來是蹦躂不了多久了,即便拿之不下,也得留些釘眼。
    先有了長公主婚宴之事,這廝又在天上人間輸得傾家蕩產。顧應痕非但不會保他,以老夫所料,他還會夥同蕭良圖與池國棟進一步對其打壓,以至於徹底將之剔除禁軍。”
    “你說,倘若薛剛走投無路,徐平會不會轉頭拉攏?”
    突如其來的一問倒是讓周信微微一愣,沒過幾息他便起身笑道:“斷然不會!坑得人傾家蕩產,有這麽拉攏的嗎?更遑論薛剛覬覦薑雲裳頗久,和徐平更是摩擦不斷。他若是此番倒台,嗬嗬!徐平不落井下石才叫怪事。
    行了,時候不早,老夫就先行回府。若有什麽變故,你我二人再行商議。”
    “先帝啊,可恨書同無能,這滿朝文武無不心懷鬼胎,意欲將我大梁天下分而食之。”說著,季書同緩緩握緊兵符,麵無表情的望著周信離去的背影,從袖中掏另一封密詔。
    密詔以黃綾朱批,首尾蓋以\"受命於天\"雙龍交頸璽印。
    “季卿如晤:
    朕自垂髫之年,得卿相伴左右。十餘載伴讀,廿年倚重,膠東寒夜共披裘,朝堂風雨同撐舟。卿之忠悃,朕素知之,每念及此,未嚐不感懷涕零。
    天命有終,朕自知之,現大限將至。顧應痕狼顧鷹視,久掌樞密,暗結黨羽,其誌非小。
    岩台大營雖為社稷柱石,然獨木難支。朕將虎符剖作兩半,一付卿手,一藏深宮,使顧賊不知虛實,亦令顧氏秋蟬安危成謎。
    朝中奸佞當道,卿當暗中戒備。
    太師周信鼻有三勾,目黑少白多,每逢議事必慷慨陳詞,動輒以忠君愛民自詡,實乃大奸似忠之徒,笑裏藏刀,必會百般拉攏,萬勿為其偽善表象所惑。
    蕭良圖慣會見風使舵,趨炎附勢如蟻逐膻。雖昔日先帝托孤重臣,逢見顧氏勢大,必曲意逢迎;稍有異動,定改換門庭。此等趨利小人,若掌權柄,必成社稷蠹蟲。
    池國棟雖位列兩朝,遇事明哲保身,爭作壁上觀,民生疾苦充耳不聞,空耗朝俸,全無股肱之責。此三人皆藏禍心,或懷私利,不可委之相交。
    將軍傅康執掌京畿多年,手握重兵卻生性怯懦,瞻前顧後、謹小慎微。每逢戰事,必再三權衡,無破局之力,難堪大任。
    孫振嶽雖忠勇可嘉,然性情魯莽衝動,有匹夫之勇,無將帥之謀,僅有小才,需卿悉心引導,方可用之。
    吳青峰善兵,戰無不勝,乃國之柱石,然不通權謀,無政治眼光。若留朝中,恐深陷黨爭,受顧黨迫害,宜外調戍邊,保其鋒芒,護我疆土。
    此誠,卿當謹記。
    兵者凶器,戰則生亂,亂則傷民。顧氏黨眾,切勿輕啟戰端。
    少主年幼,難成社稷。若安,卿當竭股肱之力,輔其攝振綱紀、安黎庶;若崩,卿可護持皇妹雲裳監國。待四海晏然,令其擇宗室子過繼,複歸大統。此非私計,實乃為大梁數百年宗廟、千萬生民計也!
    卿宜隱忍待機,以江山社稷為念,以黎民福祉為先。大梁萬裏山河、列祖列宗基業,今盡托於卿手。
    朕目將瞑,猶聞大江滾滾之聲,恍見卿執卷侍讀之影。此去泉台,亦當含笑矣。
    帝:薑聖書
    冬月朔日”
    季書同輕拂密詔,遙想當年伴讀之景,恍然未覺間,已然是潸然淚下。“昔日我大梁也算兵戈鋒利,能人輩出。怎料世事無常,竟讓一眾宵小竊據社稷。待魂歸泉下,書同又有何麵目與先帝再見……”
    合上密詔,他深吸一口氣,旋即輕拍掌心,一道黑袍身影悄然而至。“大統領。”
    “時機已到,該行除賊之舉了。”說著,他負手踱步,沉思許久之後取出一封密信。“將此信送交長公主,定要避開徐平。”
    接過密信,黑袍男子微微一愣。“陛下如今尚在啊,會不會早了些?”
    聽聞此言,季書同神色愈發沉靜。“顧秋蟬都和徐平睡一張床上了,這個賤人,本統領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
    幼帝蒙難,其母不軌,難成社稷。此番當借徐賊之手,翦除顧氏父女二人。兵亂起,由長公主監政朝堂,過繼陳王之子還朝,我等可從旁輔佐。”
    “長公主如今嫁於徐平為妻,我等又怎料其不是顧秋蟬之流?統領三思啊。”言罷,黑袍男子抱拳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