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嫂子就要生了。
    作為家中目前唯一的女主人，朱遠於情於理也是該露麵的。
    更何況他還是他未來的大侄子小標標。
    未來的懿文太子，曆史最穩太子，朱遠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騎上快馬，不多時朱遠便趕回到府邸內。
    快步進入府內，越過幾道門，便見到朱元璋滿臉焦急，此刻正在房前如陀螺一樣轉著圈圈。
    而那房中不時傳來隱晦地嘶嚎哀鳴聲。
    聽到動靜，朱元璋回過頭來，見到是自己的小弟，急切的神色頓時變得輕鬆幾分。
    在朱元璋的認知裏，隻要自家小弟在身側，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雖然這種生育大事，即便是自家小弟也幫不上忙，但現在站在身邊，也能讓他心裏有一份底。
    “小弟你終於來了，你嫂子進入快半個時辰了，可急死咱了！”
    朱元璋快步而來，伸手抓住朱遠手臂，情急之下用的力道抓的朱遠手臂有些發疼。
    而他卻渾然不知。
    “哥，你就放心吧。”
    “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朱遠自然能夠理解朱元璋此刻的焦急，也顧不上掙脫，抬起另一手握住朱元璋的手，輕聲寬慰著他。
    “咱知道急也沒用，可屋裏的是你嫂子，懷得是你的子侄。
    她娘倆要是出了問題，咱……咱……”
    說到最後，朱元璋已然說不下去了。
    自家老哥如此模樣，說實話朱遠當真能夠理解。
    要知道此刻的朱元璋可不是未來那個如噬人野獸一般，半點人情沒有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此刻的他沒經曆過曆史上的顛沛流離人情冷暖，骨子裏依舊是那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朱重八。
    屋裏的並不是任他挑選出的妃子，而是他神悅心牽愛到骨子裏的妻子。
    那還未謀麵的孩子，則是他的血脈，他的孩子。
    那是他的親人，他也愛煞了兩人。
    若是出了半點問題，那個結果是他絕對無法承受的！
    而正在此刻，房門突然打開，一個滿手是血的接生婆出現在兄弟倆麵前！
    還未等接生婆說話，兩兄弟便齊齊變了臉色！
    常理來說，接生婆都會在生育事前做好相關準備，期間過程之中絕不會打開房門。
    開房門的話，就隻有兩個結果。
    一個是抱著孩子出現，親口告知親屬母子平安。
    而另一個……是難產。
    接下來不出兩兄弟所料，接生婆麵露難色，閉著眼咬牙說道：“朱老爺，夫人……夫人可能要難產了！”
    話音未落，朱元璋隻感覺天旋地轉，雙腿一個發軟，便直接栽倒在地上。
    “妹子……妹子怎麽會難產？
    她怎麽能難產……”
    一時之間，朱元璋竟然說起胡話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慌亂。
    古代的醫學可不像現代那般發達。
    即便是現代，出現難產孕婦，都算得上是在鬼門關前刷了個臉。
    換作古代，那可就是半隻腳已經踏過鬼門關了！
    “怎麽會這樣，曆史上馬秀英生朱標的時候也難產了嗎？”
    此刻，朱遠原本安穩的心也出現片刻慌張。
    馬皇後和朱標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於公，她和朱標是曆史上不可或缺，唯二能夠讓朱元璋在意的人，若是出了問題，曆史可就算是徹底崩壞，走向了未知。
    於私，屋裏的母子，一個是溫柔賢惠體貼入微，對自己這位叔叔也極好的嫂子。
    一個是和自己有血脈聯係的親侄子。
    出於感情，朱遠也是不想她們出半點意外的。
    可像這般詳細的事，史書上自然不會詳細記載，對此朱遠也不知詳情，更沒有辦法做出應對。
    而想到曆史，朱遠突然一愣，猛地發覺自己似乎忽略了太多！
    曆史之上，自家老哥遇到馬秀英應該是在幾年之後的事，生下朱標之時要更為靠後！
    是因為自己，才叫兩人相遇如此之早！
    古人婚嫁時的年歲要比現代早上許多。
    在現代隻是個孩子，但在古代有可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娘了。
    朱遠知道這個常識，可也是因為這個常識，卻讓他忽略了，古代的女人發育還未完全，生孩子本就是極為危險的事！
    “他娘的！千算萬算怎麽就沒算到這一點！
    早知道就該讓自家老哥消停一點了！”
    朱遠在心中怒罵了一聲。
    而想通這一點，其他的問題也瞬時便能想通了！
    馬秀英的難產絕不隻是因為還不到生育的年齡，還有其他方麵的原因。
    眾所周知，懷孕之時孕婦要每日進補，如此才能誕下一個足夠斤兩的健康兒童。
    若是進補不足，那肚中孩子得不到充分的營養，斤兩就會少上許多，生下來如同一個小皮猴子。
    長大之後不僅會體弱多病，生長發育相較常人也會慢上許多！
    可斤兩是和體型有所相關的！
    斤兩大，體型必然也會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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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秀英生朱標是什麽時候？
    義軍之時！
    那個時候的朱元璋別說讓馬秀英進補，就是能供得起一天三頓飽飯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大魚大肉的夥食，一個月能吃上一次都算是美事。
    可現在是什麽情況？
    現在的朱元璋可是地主！
    別說一日三餐，一日八餐都供得起，餐餐大魚大肉更是必備！
    就連那些人參鹿茸一類的大補藥材，隻要想吃，拿來當飯吃都不是問題！
    這般情況下，朱標又怎麽可能不夠斤兩！
    換句話說，眼下朱標的體型絕對要比曆史上的大許多，甚至可能比起現代孩子都要大。
    這是超重了啊！
    義軍之時，馬秀英本身便發育完全，到了合適的生育年齡，朱標的體型相對來說也偏瘦弱。
    除非是倒黴透頂，天上掃把星轉世，要不然又怎麽會有難產的事發生。
    而如今馬秀英本身就不適合生育，朱標又超重，不難產反而是件怪事！
    原來是因為自己，才叫事情變得如此危急的嗎？
    想通這一點，朱遠臉色瞬間變得陰鬱，原本安穩的心思瞬間消失不見，心中愧疚的同時，也開始為母子二人捏了把汗。
    “嫂子，小標標，你們二人可一定要平安啊。”
    此刻，癱軟在地的朱元璋突然站起身來。
    隻見他轉身抓住朱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滿臉哀求地看向朱遠，急道：“小弟，咱知道你聰明，你有沒有辦法幫幫你嫂子！”
    “那是你嫂子，你的侄子，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們啊！”
    女子之事自古以來都是天大的私密，更何況是生產這種大事。
    不到萬不得已，甚至是丈夫，哪怕看著女子因生產而死，身為男人也絕不能靠近半步！
    而如今朱元璋居然肯讓朱遠幫忙，完全不顧叔嫂避嫌以及自古以來的禮法，便能看出他心裏急到何種地步。
    隻可惜，麵對自家老哥的請求，朱遠也隻能無奈搖頭回應於他。
    朱遠畢竟不是神仙，做不到精通任何事。
    像這種生產之事，他知道的東西還不如古人接生婆懂得多，進去除了添亂，什麽忙也幫………
    等等！
    似乎……不是什麽忙也幫不上！
    朱遠偷偷瞥了一眼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兄長，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籃玉！！！”
    朱遠突然大喝一聲。
    “大哥您說！”
    一旁的籃玉立刻湊了過來。
    朱遠語氣急切，快語道：“快！你現在就騎馬去實驗區，找那些工匠，拿白糖過來！”
    “我這就去！”
    朱遠話音剛落，籃玉轉身便用出吃奶的勁向府外狂奔而去，到了府外靈活的像猴子一樣直接竄上馬背，狠狠一甩馬鞭，便衝向城外。
    “哥，你放開我，我想到辦法或許能幫嫂子，你快點讓我進去！”
    聞言，見小弟似乎真有辦法，朱元璋趕忙鬆開了手。
    說實話，朱遠其實也沒有把握能夠讓母子平安。
    但他總不能看著母子二人遇到危險，甚至落得個一屍兩命的結局。
    朱遠不嚐試一下，自然不會甘心！
    盡人事，聽天命！
    重重呼吸幾下，朱遠壓住慌張的情緒，滿臉肅穆，腳步鄭重地向著房內走去！
    吱嘎……
    伴隨著房門緩緩閉合，朱遠的身影被阻隔在內。
    屋外，隻剩下朱元璋一人急得繼續轉圈圈。
    ………
    進入屋中，隻見一道半透明的帷幕阻隔在廳房與臥榻之間。
    十幾個接生婆在帷幕裏忙來忙去，身影看上去卻顯得有些無措。
    馬秀英痛苦的喊叫聲透過帷幕，無比真切的回響在朱遠耳邊。
    半個時辰的痛苦折磨，已然讓馬秀英的嗓音變得嘶啞，失去了氣力，聽著讓人有些心碎。
    “誰進來了？”有接生婆發出疑問。
    她們哪裏知道是朱遠進了產房，隻以為是朱老爺不知從何地緊急請來了接生高手前來助陣。
    掀開帷幕，接生婆當即就要拽著高人進去一起幫忙。
    但等她抬眼一看，這才發現居然是一個男人！
    “朱……朱二爺！”
    接生婆頓時驚呼出聲！
    隨後，她放下帷幕，快步走到朱遠麵前，滿是褶皺的蒼老臉頰上充斥著擔憂。
    她先是暼了一眼帷幕中的馬秀英，這才轉過頭來，低聲對著朱遠說道：“二爺，您身為男人怎麽能來這種汙穢之地，還是快些出去吧！”
    說著，那接生婆便要伸手去推朱遠。
    不過像是知道自己手上有血，不能蹭髒朱遠的衣服，她側了側身，用手肘捅了捅朱遠的身子，抵著他便要離開。
    在接生婆的推搡下，朱遠身型未動，隻是淡聲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二爺您別問這麽多，還是盡快出去吧！”
    見接生婆不答，朱遠頓時變了臉色，冷聲問道：“老爺我在問你，夫人的情況怎麽樣！”
    接生婆不過一介婦人，又是草民，麵對朱遠這般大人物的氣勢壓迫，又如何能夠淡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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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當即便被嚇傻，如同木頭一般站著，再也不敢動作分毫，隻能怯懦道：“夫人……夫人運氣好，至今沒有出血。”
    “不過小少爺體型太大，怎麽也生不出來。
    如今夫人沒了力氣，可能……可能……”
    朱遠雖然不懂生育知識，但基本的常識還是懂的。
    哪怕接生婆不敢說後麵的話，但朱遠知道眼下這般情況，隻有兩個結果。
    要麽一屍兩命，要麽母子平安。
    是絕不會出現什麽保大保小的問題的！
    至於為何……
    因為朱標的確是順產的！
    但因為體型原因，這才被卡住，進退不得，發生難產。
    這種情況下旁人插不得手，不論是保大保小都無從施為。
    隻能靠產婦自己努力。
    而眼下馬秀英已經失去氣力，可以說結果已經偏向了一屍兩命。
    不過對於朱遠來說，這反而是件好事。
    要是大出血，或是那種宮位不正，朱遠還真半點忙都幫不上！
    但若隻是沒了氣力生不出來，他反倒是有了些許幫上忙的機會。
    捋清楚目前的局麵，朱遠當即對著接生婆說道：“進去，保著夫人不要大出血，其他的事我來想想辦法。”
    而在此時，馬秀英的痛苦嘶喊聲突然停下。
    接著她那似是半夢半醒的低聲囈語透過帷幕傳到朱遠耳中。
    “叔叔……是叔叔進來了嗎？”
    聞言，朱遠趕忙靠近帷幕，溫柔說道：“是我，是朱遠。
    嫂子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你和小侄兒母子平安的。”
    而此刻躺在臥榻上的馬秀英卻無視朱遠的安慰，哪怕她已經累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即將就要睡過去。
    卻還是振作起精神，提高音量急道：“不行，叔叔你快出去！
    你不能進來！”
    聞言，朱遠頓時皺起眉頭。
    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顧及著男女叔嫂之嫌！
    “嫂子，現在人命關天，恕小叔子我不能從命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隔著帷幕，馬秀英強撐著虛弱，累得滿頭大汗也要抬起頭來，對著帷幕外朱遠的身影搖頭。
    “叔叔……妾身自己清楚，妾身可能撐不過……撐不過這一關。
    你在屋裏……妾身若是出了事，落得個一屍兩命的下場，叔叔和重八大哥之間，必定會因此生嫌。
    不能……不能因為我一個逝去之人，叫你們二人兄弟鬩牆啊！”
    朱遠怎麽也料不到，馬秀英叫自己出去，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為何那些淮西將領，會如此尊敬於她。
    也明白了，何為千古一後，孝慈高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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