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駕駛出齊地，正朝著長安的方向緩緩駛去。
    車上的人顯得無比地憔悴，二、三十的年紀，卻好似四、五十的相貌一般，看著就是很有故事的人。
    無他，若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個跟著他同來的女人，現在已經不見了蹤跡。
    老了，病倒了，去世了……
    到現在為止，蘇雲仍然沒有從小丫頭的去世中走出來，夜間神遊之際，小丫頭的身影仍在身邊魂牽夢繞。
    那是一個下午……
    ……
    三年的時間裏，蘇雲帶著她玩遍了整個齊地，不知絲毫疲倦。
    這些景色中，小丫頭最喜歡的就是泰山，因而將它放在了最後遊覽。
    漢初並不講究封禪那一套，泰山是被當作景點對外開放的，隻要不在皇帝祭祀的時節，任何人都是可以去爬泰山的。
    劉恒時期便開放了對泰山的限製，允許老百姓自由攀爬泰山，隻不過要收取一定的費用，而且你的生死朝廷是不會管的。
    即便這樣，人們還是會爭先恐後地前往泰山，站在山頂上以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年輕時，蘇雲帶她來過一次，如今算是故地重遊，又別有一番意味。
    她老了，可他還年輕，會一直年輕。
    在泰山上，蘇雲用自己造的紙疊了一隻紙鶴，在上麵寫滿了祈福詞後，將這隻紙鶴放飛到了無邊無際中。
    蘇雲是不信神佛的，但看到即將離自己而去的她，還是選擇相信神佛真的有靈。
    在泰山上的一夜，蘇雲全力的給小丫頭輸著真氣，可這山頂的寒冷，還是讓小丫頭微微打著寒顫。
    “這山頂上很冷，我們還是回去吧，你的身體怕是會吃不消的。”
    蘇雲不忍心她身體在受這般折磨，可她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不願錯過這次機會，非得陪蘇雲看完這最後的一次日出。
    “先生不用擔心，妾的身體妾自己心裏清楚，先生還是給自己留些真氣吧，都輸給妾身了，先生可能會冷。”
    晨邊漸漸渲染了天空，逐漸在無邊的蒼穹上綻放出一幅美麗的畫卷。
    一點日光，綻放了整個天邊，等待已久的太陽，很快便冉冉升起。
    天門依約開金鑰，雲路蒼茫掛玉虹。
    餘詩予依靠在蘇雲身邊，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品味著這五十年來的幸福。
    有蘇雲在身邊，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
    下山回家的路上，餘詩予就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小丫頭的氣色，也跟著這點滴時光的流逝越來越差……
    蘇雲早有準備，熬藥、針灸、輸真氣，反正各種治療病人的手段統統都安排上了。
    雖然治療效果不大，但是小丫頭非常享受這種感覺，這種被蘇雲伺候的感覺。
    藥膳很苦，而且小丫頭最怕苦，可她每次都會當著蘇雲的麵堅持喝完。
    這藥的苦，餘詩予又怎能不清楚？
    隻是這藥，遠遠沒有先生的人生苦啊！
    看著她強撐著的樣子，蘇雲很無奈。
    小丫頭七十六了，人力終是有限，對於壽命之事，已經無法再強求了。
    “先生莫哭，我們還是不要回去了，妾身想去落霞山。”
    “好，就去落霞山。”
    一直伺候在自己身邊的隨行馬夫，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落了淚。
    到了山腳下，蘇雲給了那馬夫一錠金子，“去打一口上好的棺材，再買些紙錢，送到山腳你便回去吧。”
    “哎……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落霞山之景，雖比不得泰山，卻別有一番自己的風味。
    落葉飄紅秋風蕭瑟，夕陽西下斷腸天涯。
    蘇雲抱著餘詩予登上落霞山。
    這一切一切，都恍如隔世一般，叫蘇雲有些難以接受。
    餘詩予迎著落霞，口中默默低吟：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妾哭了，希望先生以後不再哭了；
    妾先去了，到地底下等著先生，妾隻希望先生接下來…不那麽…那麽地…累……”
    “先生不累，有你在身邊，先生永遠不覺得累……”蘇雲回答。
    餘詩予留下了嘴角的一抹笑，表情緩緩定格，雙眸再也睜不開……
    那是一個下午……
    ……
    蘇雲親手葬了小丫頭，又燒了許多紙錢，在山上待了幾天幾夜。
    小丫頭喜歡蘇雲講的故事，蘇雲堅信小丫頭還在，還願意聽自己講故事，因此一直講個不停。
    不知道講了多少故事，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場，隻知道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一直重複個不停。
    下山的那一刻，蘇雲親手埋葬了過去的那個自己，埋葬了那份渾渾噩噩。
    下山。
    回到家。
    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堂上，蘇雲看了不禁鼻子一酸，撲到了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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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
    周術見蘇雲一人回來的，又成這個樣子，已經猜到了怎麽回事。
    周術摸著蘇雲的頭，這可是他教得最好的徒兒，自是萬般珍惜。
    “好徒兒，莫哭了，師傅在呢，跟師傅走，離開這片地方，過一番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
    蘇雲抬起頭，正對上師父的眼神，蘇雲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離開朝堂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我還是想回朝堂。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劉徹現在已經當上了太子，他就是未來的漢武大帝，他要帶領大漢開創一番新的局麵，我想回去好好看看大漢的風采。”
    周術點了點頭，對於習慣朝堂生活的蘇雲來說，或許朝堂之上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也好，你已經習慣了朝堂上的生活，這些年來的休息也差不多了，既然放心不下朝堂，那就回去吧，朝堂之上還有很多人等著你呢。
    隻是你此去，那麽多年的積累都已不在，難不成要重新開始？”
    “師傅放心，孩兒走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況且劉啟應該還在呢，重新再開個官職也不是什麽難事。
    師傅，你跟徒兒走吧，在這個世界，徒兒就你一個親人了，徒兒給您養老。”
    “不了，你的心意我領了，老夫還年輕，還有些年頭活呢，你不用擔心。
    等老夫真的老了，走不動了，自然會投到你那裏，到時候還得麻煩你伺候老夫。”
    蘇雲笑了。
    這個駕車的是蘇雲臨時雇的馬夫，看著蘇雲一會擱那傻笑，一會擱那悲傷，嚇得都握不住馬鞭。
    蘇雲沉浸在回憶中，可把馬夫給嚇壞了，將蘇雲送到洛陽後，無論蘇雲出多少錢，馬夫都不肯再載蘇雲了。
    蘇雲無奈，隻能下了馬車，在洛陽玩兩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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