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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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安生吞下自己的本命咒籙,心中一片駭然。
    『這,這怎麽可能?我可是築基啊,連築基的本命咒都能吞,這還有天理嗎?』
    白狼守克製咒籙,可也沒聽聞能夠越境吞咒啊!
    長恨山主察覺到本命咒籙與自己失去感應,體內氣息一陣動蕩,麵色霎白一片,險些噴出一口鮮血。
    她硬生生將口中血液咽下,心裏已經萌生退意,隻是仍不甘心地盯著模樣俊美的少年。
    “不可能,你不可能就這麽吞了我的本命咒,絕無這樣的道理!”
    女人聲音沙啞地說道,但安生聞言,隻是抬了抬眼,明明就站在殿中,但給女人的感覺卻像是在俯瞰她。
    那雙眼瞳深邃漆黑,好似有無窮血光流淌,讓人不寒而栗:
    “多謝款待,這咒籙滋味甚美……隻是還請山主死一死,好讓安某回去交差。”
    少年若無其事的模樣徹底讓這位長恨山主嚇破了膽,她疑心對方其實早就築成仙基,此前不過是在扮豬吃虎。
    『怪不得他能闖出如此凶名,逃!不能再跟他鬥下去!』
    築就仙基的白狼守是每一位咒籙道修士的噩夢,她本命咒被破,再不跑一會可就跑不掉了。
    女人身上一襲紅紗席卷,地麵的血色長發瘋狂蔓長,妙曼輕紗下竟已是空無一物,隻有底下陰影裏多了些如同昆蟲爬行的細碎聲響。
    安生沒有急著追趕,隻是慢條斯理走到爺孫身旁,周身蕩開一圈漆黑的火環,所過之處,肆虐的頭發被焚燒一空。
    “仙,仙人饒命……”
    老人終於支撐不住,跌倒在地,雙腿已經現出森森白骨,被他托在懷中的小女孩用盡氣力撐著老人的身子。
    “無妨,已經沒事了。”
    安生溫聲說道,一頭正躲藏在陰影裏窺探的血色狼蛛見狀,總算是徹底死了心:
    『居然還有功夫操心山下賤民,他果真修成了白狼吞咒之術!』
    這狼蛛哪裏還敢繼續逗留,當即逃往山底下的淵獄——
    自從天目巫尊以死魂獄行凝練血籙,避死延生之事後,眾巫山紛紛效仿,都修建了積怨養籙的場所。
    『惡意變淡了許多……』
    安生似有所感,回過頭望向狼蛛逃竄的方向,目光閃爍著。
    下一秒,少年一身血炁上湧,口中吐出一張泛著血光的符紙,輕飄飄落在地上,底下竟然開始滲出鮮血。
    符紙上能清晰瞧見一頭虛幻的血蛛,正在符墨描繪的籙印之中拚命掙紮。
    這符籙乃是天目秘傳,為巫尊早年所繪,專門封禁咒術,被少年含在口中,就是拿來對付長恨山主的本命咒。
    這些咒籙道的修士,一身本領都在本命咒上,一旦這咒被人破去或是被人封住,就如同拔了牙去了爪的老虎。
    安生抬手拭去唇角的鮮血,心裏歎息道。
    到底是金丹繪製的符籙,用一張少一張,一介煉氣來使,不僅僅是暴殄天物,也會對他自己產生極大的負擔。
    『可惜沒能修成白狼吞咒之術,否則不至於如此勉強。』
    白狼守這個傳承,大半精髓都在這吞咒之術上,這也是噬咒獸名號的由來。
    一旦修成,安生就能吞噬她人施展的咒術,轉化其中咒力為己用,至高深之處甚至可以集眾家之所長,煉就一道獨屬於自己的本命咒。
    但它的修行難度也是少年前所未見的,這兩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忍受惡咒纏身之苦,所以方才能夠硬頂著築基山主的枯血咒調動血炁。
    原因無他,已經習慣了。
    白狼守的修行就是要盡可能適應一切咒術的侵害,如此才能錘煉出萬咒不磨的堅韌身魂。
    說白了就是疊抗性。
    若有幸煉成本命咒,那麽這份艱苦的修行將會幫助白狼修成神通【啖魂身】。
    這是算是安生修行至今接觸的第一道身神通,也是修行白狼吞咒之術的前提。
    “嘀嗒……”
    血蛛的虛影還在地麵的符紙上掙紮,能瞧見已經有半個身子落在符紙外邊,幾根修長鋒利的蛛腿舒展著,尖端處不斷滴落殷紅的血水。
    地麵已是出現一個小小血窪,這畜生是想用血水汙了符紙上的符墨,好讓自己脫困。
    『好畜生,到底是本命咒所化的咒靈,居然有如此靈性,還能設法脫困。』
    安生發出感歎,手中拈出一團漆黑的火焰,彈指飄落,將地上的符籙點燃。
    “吱,嘶……”
    血蛛在火焰中發出嘶鳴之聲,蛛腿扭曲折斷,嗶剝作響,竟與活物昆蟲被燒死時的模樣別無二致。
    少年收回目光,一旁的老人已是進氣多出氣少,小女孩眼眶紅紅,卻沒有流淚。
    安生垂眸,說道:“節哀。”
    說罷,便朝女人逃跑的方向追去,非是鐵石心腸,隻是類似的慘狀見得多了,知道自己一人之力,顧不過來。
    小女孩霍然起身,回過頭,隻見一身白衣翩然遠去,在陰暗布滿血汙的巫廟裏顯得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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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喊道:“仙人可留姓名?”
    過了很久,才有安寧靜謐的男聲從風中蕩來,仿佛長恨山下無言流淌的小溪。
    “白狼。”
    ……
    已經逃出不知道多遠的長恨山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渾身上下傳來燒灼的痛苦。
    “好,好得很……”
    她咬著牙說道,忍痛切斷了自己和本命咒的聯係。
    先前某個瞬間,她分明感應到了自己的本命咒,但馬上,就感受到了烈火焚身的痛苦。
    到這時,女人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是被白狼騙了,他定然是用某種方法封禁了自己的本命咒,等到自己離開再進行處理。
    這就說明他那時定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隻是強撐著嚇住自己。
    “該死!”
    女人重重一拳捶在地宮的牆上,拖著受創的身軀踉蹌著朝地牢內走去。
    與天目山底巨大的淵獄相比,這一處地牢要簡陋得多,一間間分隔開的石室裏蕩漾著密不透風的濃鬱黑煙,仔細傾聽,仿佛能聽見其中若有若無的哀嚎和咒罵聲。
    這些憎恨和怨念經由陣法,被輸送到地牢最底層的石台上,最終凝結出修行所需的籙氣。
    當然,沒有金丹真人坐鎮其中演化神通,凝聚出來的籙氣品質遠不如天目,但也對尋常修士大有裨益。
    “山主,您這是?”
    一直來到地牢最下層,一位麵相陰鷙的男子守著存放籙氣的石室門口。
    見女人這副氣息虛弱,步履踉蹌的模樣,守衛麵露驚詫,忙開口問道。
    “修行出了點岔子,不礙事,你守著這裏,莫讓任何人靠近。”
    女人冷冷命令道,徑直朝石室裏走去,她需要盡快利用籙氣重新將本命咒籙凝練出來,否則別說和白狼廝殺,就是尋常煉氣都能讓她吃上一壺。
    守衛男子聞言,眼裏浮現濃濃的疑慮。
    『修行出了岔子,不去尋天姥山尋丹訪藥,來拿籙氣做甚麽?』
    他本是好心想要提醒,奈何女人此時正如驚弓之鳥,見男人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猜疑更甚,隻當他是見自己虛弱,起了歹心。
    『罷了,先拿你恢複些氣力。』
    女人並未回頭,目光陰霾,隻是後背生出血色的蛛腿,守衛根本沒有防備身後,悶哼一聲,低頭便望見猙獰的節肢從胸口刺出。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雙手,想要觸摸那鋒利的節肢,但女人猛地一收,守衛頓時慘叫著像風箏一般被扯了過去。
    他還想呼喊“山主饒命”,但那節蛛腿泛起血光,肆意汲取著一身血氣。
    不出數秒,原先壯碩的守衛便隻剩下一張幹癟的人皮掛在女人身後。
    女人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轉,蒼白的臉龐上都湧起血色,她長出一口氣,將蛛腿收回體內。
    『正好廢物利用。』
    女人拋出一枚骨符,抬手施了道咒術,那張皮囊便像被吹了一大口氣,砰地一聲猛然漲了起來,顯出模糊的五官。
    這是有鬼物把這張人皮作為憑依之所。
    “守在這。”
    女人自然知道這小鬼攔不住白狼,但好歹能給自己示警,她邁步走進石室,隻見漆黑的石室最裏麵蕩漾著一抹青色的幽光。
    『上月用過一次,隻剩下青籙……』
    女人大失所望,但也沒得選,當即走向那道青籙,那籙氣如同一麵巨大的蛛網,核心之處浮現出一頭狼蛛的輪廓。
    她正欲伸手斂起籙氣,下一秒卻突然站住腳步,麵色緊張地說道:
    “白狼,長恨山是天窮治下的巫山,你敢殺我,天窮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了嗎?”
    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外麵守門的鬼物竟是一息也阻攔不了。
    話沒說完,安生便一刀捅入女人後心,長恨山主咬牙,朝前一撲,將那團蛛網狀的籙氣吞入口中。
    少年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根根猙獰鋒利的蛛腿自女人後背彈出,逼仄的石室之中,一道恐怖的陰影正在逐漸膨脹。
    它說:“白狼。”
    『哦豁。』
    少年聳了聳肩,準備開始二階段開怪,但下一秒,那頭怪物消失了!
    在這個絕對不會有出路的囚籠裏,囚犯卻蒸發般的消失了!
    安生憑借身體地本能揮刀,刀刃上流出一串花火,龐大的狼蛛以牆壁作為支撐點彈射而來,銳利的節肢劃向少年的頭頂。
    這一擊是想把安生的頭整個平整地切下來。
    後巫擅長詛咒和變化,這便是與【鴉咒】齊名的【蛛咒】,倘若用來對敵,可以讓敵人口中吐出源源不斷的蜘蛛。
    女人本命咒被破,本就受了反噬,又被青籙中的怨念一衝,徹底沒了理智。
    『困獸之鬥』
    安生振開白衣,從後腰處拔出又一柄附著咒術的短刀,以不可思議地速度斬斷了對方的一根蛛腿。
    半人半蛛的怪物發出慘叫,它的聲音刺耳又怪異,已經全然沒有了作為人的腔調。
    “天目,天目!你殺人修行,無惡不作,卻偏偏不讓我等也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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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山越有今日是誰的過錯?!你以為殺了我就有用嗎?!”
    “天目!!!”
    ……
    長恨山。
    巫廟之外,人聲淩亂,不時有趁亂潛逃的奴隸和囚犯從廟裏跑出,也有原先山上的修士,見情況不對,收拾一身細軟轉投它山。
    披著翎羽黑袍的女子佇立在繁茂的樹枝上,身形被樹冠的陰影遮蔽,隻是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的雙眸是純粹的漆黑,周身有若隱若現的黑霧繚繞,存在感極低,根本沒有人能察覺到她的蹤跡。
    兩年過去,貓頭鷹少女也已經築就仙基【逐鬼梟】,真正成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鵂鶹守。
    一旦顯化鵂鶹之身,可化陰風,驅鬼魅,一雙鬼眼能辯真假,破咒術,是相當全麵的道統。
    她與安生並不對付,平日裏很少同行,這一次出現在這裏,也是奉了巫憐瑤的命令。
    在她的視野中,一股股濃鬱的血炁從眼前的巫廟深處升騰,幾乎將山頂的雲層染成暗紅。
    修士死後,體內煉化的靈氣回歸天地,便會有諸如此類的異象。
    『看來是死了不少人。』
    貓頭鷹少女想著,臉龐上的神色比兩年前更加淡漠,隻要與巫憐瑤無關,她便不會抱有任何關注。
    隻聽見一聲沉悶的雷聲自天穹之上響起,天空中下起殷紅的雨絲,泛著甜膩芳香的血腥味在山間彌漫。
    這樣的異象,是有築基修士隕落了。
    貓頭鷹少女抬了抬眼,知道該辦的事情應該已經辦完了,果然,巫廟深處的震顫漸漸平息下來。
    不多時,大門被從裏向外推開,濃濃的煙塵之中,少年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貓頭鷹微微一愣,往常安生走出來時最多神色疲憊,但身上那件殿下親手贈予的白衣總是一塵不染。
    但今日那華貴衣裳上卻滿是灰塵和血汙的,少年沉默中的厭倦和疲乏比往常還要重上幾分。
    她心中有些疑慮,卻不曾表露,振翅自樹梢上飛掠而下,落在安生麵前,語氣平淡地說道:
    “殿下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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