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琴特拉”與伊裏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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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特拉”是一係列行為模式的集合。
它沒有靈魂,沒有自我意識,僅僅是一堆數據罷了。
在這個正在構建的模擬世界裏,人工智能就是如此黯淡而短暫。
由於數據和存儲空間有限,所能做的極致就是搭建一個最簡框架。
“琴特拉”同樣也僅被植入了最基本必要的數據。
毫無顧忌的肢體接觸、溫和的語調、高度的同理心,還有容易臉紅的性格特點。
這些不過是被賦予到一具誘人軀殼上的幾個關鍵詞。
所以,它是一個沒有心的存在,一個沒有情感、無法感知的存在。
畢竟從一開始就沒有承載這些的容器,它充其量隻是個會動會說話的紙娃娃。
因此,需要一個玩家。
畢竟,越是有人深信這幻術魔法,它就越能將這份信念化作能量源,讓自己具象化。
“琴特拉”在密道中蘇醒。
百年後的密道模樣,還保留著那場遊戲結束時的狀態。
有個人的身體湧出了致命劑量的鮮血,羅妮婭的屍體蜷縮著,已然死去。
原本似乎正擁抱著某人坐著的“琴特拉”,在空中摸索著,像是在找尋什麽。
“琴特拉”閉上了眼睛。
因為它感覺好像有人正在記起它。
“咕嚕……咕咕嚕。咕嚕。”
喉部有個洞的羅妮婭模型開始發出怪異聲響。
看起來像是遊戲管理員預先錄入的台詞正在泄漏。
“為什麽……你……要離開……琴特拉……還……自殺……”
“二……皇子……你這混蛋……一個擁抱……也太……他媽……過火了……”
嘟囔了好一會兒後,聲音戛然而止。
直到這時,“琴特拉”才終於知曉了她的名字。
聽起來無比熟悉。
那個因從某處流淌而來的微弱魔力才能活動的她……曾被某人稱作“琴特拉”。
“琴特拉”站起身來。
就如同新生嬰兒沒有目標一樣,她亦是如此,所以……首先,她決定在皇冠廳四處遊蕩,找找看有什麽。
誰知道會不會碰上玩家呢?
要是還有玩家對這已完結的故事念念不忘,難道不該誇讚一番嗎?
與此同時,那尚未完成的……嗯,到底是什麽還沒完成來著?
“琴特拉”困惑地歪著頭,想不起來自己沒能理解的是什麽。
“琴特拉”穿行在皇冠廳。
這裏有許多人,但全都一動不動。
這也在意料之中,此刻模擬魔法陣沒有魔力供給。
因而,“琴特拉”正在經曆一種奇特現象。
這個模擬的核心原理是“將玩家的信念轉化為能量以節省成本”。
所以,或許在外麵……有人還在持續相信並記著“琴特拉”。
正因如此,每一刻對“琴特拉”存在的肯定,都伴隨著魔力的注入。
在這座除了“琴特拉”一切都靜止的城市裏,一方麵,感覺陰森又清冷;另一方麵,卻又似乎充滿生機。
一個留著胡須舉著啤酒的男人、年輕的情侶碰杯慶祝、抵抗組織的特工拖著個大啤酒桶叫賣。
有人在燃放煙花時定住了,還有人醉倒在牆邊睡著了。
……甚至有個抵抗組織的強硬派,正要拔劍大鬧一場。
看起來他們隨時都會蘇醒,如同即將綻放的花蕾。
一旦遊戲管理員注入魔力,他們就會喧鬧地動起來,仿佛從未停歇。
“琴特拉”知道,就連這個抵抗組織的強硬派,也和她一樣——是被編入了行為模式的模型。
雖說知道這點,可不知為何……她就是心煩意亂!
“琴特拉”從附近的烤雞串攤拿起兩根木棍,塞進那強硬派的鼻孔,沒收了他拔出的劍,扔到某個看不見的地方,轉而在他手裏塞了三根烤雞串。
“琴特拉”感覺自己的記憶在逐漸恢複。
並非以詩意的方式,而是現實地,她正慢慢從保存的數據庫裏下載信息。
她憑直覺感到,這下載要耗費非常……非常長的時間。
畢竟隻有極其微弱的魔力在緩緩流入。
倘若如此……
“琴特拉”祈禱著,至少,請讓她先回憶起最珍貴的那些記憶。
一根烤雞串。
被一種莫名的感覺驅使,“琴特拉”走進一家咖啡館坐下,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不知怎的,感覺和某人相對而坐會很不錯,於是她特意調整了椅子的位置。
咬了一口烤雞串,“琴特拉”意識到,沒有能量供給,連味道都無法模擬。
於是,她放棄進食,決定就四處看看。
“……”
教堂的尖頂頻頻吸引她的目光。
魔力的流入量稍有增加,下載速度加快了。
“琴特拉”將此視作一個積極的信號,可不知怎麽……該怎麽說呢?
這魔力中帶著一絲不純且輕佻的感覺,就好像她正在胡思亂想些不檢點的事兒……
一種不算討厭,但仍有點難為情的情緒。
“……有時候我可大膽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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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特拉”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奇怪,沒有任何輸入信號,這話怎麽就冒出來了。
“不是我不喜歡……隻是你的眼神有點太直白了。我想我是擔心,因為,嗯,那個……它們太大了,所以我怕你不喜歡……我當時是這麽想的。”
她漫無目的地絮叨著,一個人說了許久。
馬廄破敗不堪,畢竟,它早已廢棄不用。
沒人照料,伊裏德和“琴特拉”弄亂的那堆幹草依舊散落著。
“琴特拉”凝視著那堆幹草。
當時隻有他們倆走進裏麵,壓低聲音,緊緊依偎在一起。
看起來他們許下了某種承諾。
她感覺小指傳來暖意。
盼著重逢,祈禱著團聚,還有……
請求被記住。
“琴特拉”鑽進幹草堆。
裏麵又黑又冷,還很孤單。
畢竟,隨著記憶下載的推進,孤獨感愈發濃烈。
但即便這份孤獨,也是她渴求的。
孤獨源於某人的缺席。
反過來,孤獨也是某人存在過的證明。
一定有某個人……除了“琴特拉”之外。
蜷縮在幹草堆裏,“琴特拉”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勾勒出某人的容貌與衣著。
是男是女呢?
“長長的睫毛,湛藍的眼睛。幹淨清爽,仿若天空都收納其中。我記得頭發是金色的,有點蓬亂……”
和你差不多高嗎?
“我們並肩站著的時候,我得仰頭看。所以,他的身高大概……我想起來了。我當時覺得……要是我踮起腳尖,就剛好是親吻他的完美高度。”
身材呢?
“……挺結實的?該這麽形容吧?就是,那個……人……對觸碰很敏感。所以擁抱的時候,我能立刻感覺到他腦子一片空白。那時候,我也……嗯……”
你還摸了幾下,對吧?
“沒錯……啊。”
“琴特拉”猛地從幹草堆裏站起身,一邊拍掉頭發上粘著的幹草,一邊動身前行。
她得去客棧,拚圖碎片在那兒。
“嗯……”
“琴特拉”靜靜地打量著客棧。
寂靜的客棧,不知為何,顯得愈發空蕩。
好似本該在這兒的某個人已經離去,下落不明。
比如,火爐旁的那把椅子。
似乎有人曾在那兒處理文書。
當“琴特拉”端著茶,說著“辛苦了”遞過去時,那人會佯裝淡漠地接過,實則滿心歡喜。
要是手指稍有觸碰,耳朵就會誠實泛紅。
還有角落的圓桌。
那簡直就像專屬座位,似乎有人總在角落的那張桌子用餐。
他和客棧裏的其他……抵抗組織成員不太合群,看起來有點孤單,於是“琴特拉”就會端著盤子過去陪他。
她和那人交談、閑聊……還偷偷把蔬菜夾到某人盤子裏,嗔怪著,用叉子喂他胡蘿卜。
當他皺眉,好似真的很討厭胡蘿卜,卻又乖乖吃下時……她就笑了。
再看櫃台那張桌子。
那人似乎酒量很差。
那個……人……說:“隻是你酒量大罷了。”
可她父親曾說,要是男人連一瓶啤酒都喝不完,就不配稱為男人。
這麽看來,他肯定是個男人。
和她父親一樣,“琴特拉”酒量相當不錯,所以喝酒比賽總是她贏。
那人或許不知道,“琴特拉”曾看著爛醉如泥的他入睡。
然後,在遊戲管理員即將切換、加速時間進入下一個場景的間隙……她還偷偷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也許當時我也有點醉了。”
那可真是段歡樂的時光。
目光交匯、呼喚彼此名字的幸福日子。
從那時起,“琴特拉”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愛意。
所以如今,時間靜止,唯有她能動……沒有那個人的客棧,這個世界……
感覺無比、無比孤寂。
“琴特拉”平靜地走上三樓。
在那兒,有琴特拉的房間。
她打開門,眼前景象熟悉無比。
一間小屋,床占據了房間一角,一張小書桌,上麵放著稿紙,還有各類書籍,以及插著迷迭香的小花瓶。
似乎有他的氣息。
“你在這兒……嗎?”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期盼片刻能有回應,可如她所料,沒有回音,她心裏有點難過,隨後便沉默不語。
因為不知怎的……她感覺他就在附近。
因為她揣測著,他是不是來過。
怦怦怦。
她努力平複激動的心跳,小心翼翼地壓製著顫抖的心,四處找尋他殘留的氣息。
在這狹小得連張桌子都攤不開的房間裏,“琴特拉”輕輕坐到床上。
在這兒,她曾和他並肩而坐。
她正在回憶。
“琴特拉”……不,琴特拉像身旁有人似的歪著頭。
大概這兒曾靠著一個肩膀。
當身體觸碰,彼此傳遞溫暖,感受著對方的重量,在愜意的氛圍裏,分享著靈魂。
她記起來了。
那個承諾。
“你答應過要呼喚我的名字,不是嗎……?”
她想起來了。
琴特拉輕聲哼唱著輕快的曲調,雙腿晃來晃去。
她終於憶起了心愛之人的名字,也終於找回了自我。
她靜靜地開始等待,等待或許有朝一日會降臨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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