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陷入沼澤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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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裏·蘭斯特童年所在的村莊有一座幽靜的小山丘,那裏鮮花綻放,美不勝收。
小尤裏喜歡在那兒玩耍。
村民們和尤裏的朋友們都不知道這座可愛的小山丘,它就像是尤裏專屬的秘密基地。
她會在那兒消磨時光,呼吸著花香,還會把花編成花冠嬉戲。
有一天,一個身著潔白衣物的女子出現在山丘上。
尤裏起初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女子溫柔的笑容和親切的聲音所打動,敞開了心扉。
“我叫她姐姐,還老是跟著她。”
這位白衣女子會給尤裏講述外麵世界那些令人心碎的愛情故事,而尤裏則會跟她分享村子裏發生的日常瑣事。
哪怕是像小孩子們玩打仗這樣的瑣碎故事,女子也會像孩子般眼睛發亮。
她沒有把尤裏當小孩子敷衍,而是聽得格外認真。
她讓尤裏對她的存在保密,尤裏照做了。
她是尤裏的秘密朋友。
一個藏在秘密基地裏的隱秘朋友 —— 這足以讓一顆年輕的心興奮不已。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她竟是 “外來的魅魔”。
村裏的長輩們總是告誡,任何外來魅魔都很危險,一旦發現必須立刻上報。
但是……
他們從未真正解釋過為什麽大家必須這麽做。
在尤裏看來,這位女子似乎並非壞人。
這位麵容蒼白的女子解釋說,她也遭受過迫害,被驅逐在外,甚至連其他魅魔都驅趕她。
她哭訴著說自己隻是在尋找一個容身之所。
尤裏說她的村子會歡迎她,說那是個好地方,人類和夢魔在那兒和諧共處。
然後她 ──
“……她問我能不能把她介紹給村民們。”
但她又擔心村民們可能不會接納她,便詢問能否在村民們的夢境中與他們見麵。
對尤裏和她的朋友們來說,進入彼此的夢境並非什麽稀奇事。
他們常常會在夢中分享一些小秘密,比如 “媽媽今天做了太多土豆泥,快來吃點”。
所以……
尤裏點燃了白衣女子給她的蠟燭,還把窗戶打開。
村民們為了抵禦魅魔女王的追蹤,齊心協力構建的集體精神屏障,在內部主動打開的 “門” 前,變得毫無防禦能力。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言而喻。
“村子瞬間就被毀滅了。”
那一天的恐怖記憶在尤裏·蘭斯特眼中閃爍,她是唯一的幸存者,目睹了村子在女王的陰謀下被摧毀。
她心中燃起了深深的仇恨。
女王讓村子裏的魅魔陷入了瘋狂。
她讓她們的意識完全清醒,卻打破了她們的克製,使她們無法壓抑與生俱來的欲望。
“鄰居們相互傷害,朋友們反目成仇,被傷害的人死去…… 而那些親手殺死村民的魅魔,在絕望中選擇了自殺。”
但女王卻沒有動尤裏。
一句冰冷的 “感謝你的邀請” 後,她確保尤裏毫發無損,卻在尤裏的精神上打下一個楔子,讓她無法輕生。
當尤裏尖叫著質問為什麽時,女王的回答太過輕描淡寫。
“我聽說在某個偏遠的山村,有魅魔和人類和諧共處。這難道不奇怪嗎?像我這樣的存在竟然也會有感情…… 所以,我決定稍微試探一下。”
還說即便隻是一個簡單的魔法,結果也變成了這樣。
她溫柔地嘲諷著尤裏,暗示夢魔就應該像夢魔那樣活著。
“所以別去操心什麽感情之類的瑣事了,憑本能生活就好,好嗎?盡情吞噬盡可能多的人。”
“啊啊啊啊 ──!!”
就在那時,小尤裏立下了誓言。
如果因為我大家都死了,而我甚至不能隨他們而去。
那麽我會用這條毀掉村子的罪惡生命去斬殺女王。
哪怕付出一切,我也要殺了她。
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我就沒臉再去見我的親朋好友了……
尤裏·蘭斯特漸漸陷入黑暗,瀕臨死亡,卻平靜地訴說著。
“我選擇一心隻為複仇。後來有一天,我意識到懷揣感情太過沉重。所以我決定讓它沉下去。”
移開目光吧。
把內心滋生的所有不必要的情感都扯出來,扔到下麵的湖裏。
幸福與喜愛、友誼與歸屬感、道德與倫理 ── 把所有這些美好的東西都扔下去。
因為我不配擁有它們。
痛苦與悲傷、孤獨與愧疚 ── 也讓它們沉下去。
我沒時間被這些所牽絆。
我要隻讓憤怒為我指引方向。
所以,她的 “羽化” 並不僅僅是讓憤怒沉淪。
“……不過,你遇到我的時候,我還能開開玩笑,甚至有點放鬆。”
“那得感謝c。她似乎希望我放下複仇。她說女王行蹤不定,根本抓不到。除非出現一個天才,發明出大範圍探測魔法,否則追蹤並殺死女王極其困難…… 她是這麽說的。”
事實確實如此。
防衛局不知疲倦地收集關於女王的情報,但從未有過實質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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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清楚她是否還活著。
因此,c 勸尤裏這樣想:
如果複仇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那找個別的方式為村民贖罪,是不是更好呢?或許,通過過上幸福的生活。
漸漸地…… 非常緩慢地,疲憊的尤裏·蘭斯特開始心軟了。
她離開殲滅小隊,成為防衛局的一名外勤特工,褪去了那副凶狠的外表,怒火也一點一點地消散。
她回憶道。
“……也許我隻是在找個借口逃避我的愧疚。如果我真的意誌堅定,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複仇。”
“別這麽說。這讓我心疼。”
“嗯,我們現在心意相通。我道歉。”
“不,就算沒有我們之間這條 ‘紐帶’,我也會心疼。而且,那不是你的錯。”
尤裏輕聲說了句 “謝謝”,微笑著,仿佛僅僅因為這份心意就心懷感激。
重新點燃尤裏·蘭斯特逐漸冷卻的怒火的,是關於女王的情報 ── 是我帶來的情報。
出現了一個天才巫師,有能力在信息之戰中與女王抗衡。
通過除掉黑巫師,以及不必要地抓捕並交出魅魔,尤裏·蘭斯特終於找到了複仇的機會。
她放棄複仇是因為覺得它 “不可能實現”。
但現在既然變得有可能了,她便無處可逃。
尤裏必須做出選擇,所以……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愧疚,尤裏尖銳地打消了我的念頭。
說這不是我的錯。
“你沒有把我推進這個境地,瘋狂巫師先生。這是我的選擇。”
“……但我應該早點意識到的。”
我應該把女王的信息藏好,不讓一點風聲泄露出去,然後獨自處理…… 不。
如果我那樣做了,可能最終也會像尤裏一樣,獨自投身於此。
“本來是很有機會獲勝的。都怪那個瘋女人弄出些奇怪的東西。”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這麽說……”
“你也被打得很慘啊,看到她變成我的樣子就愣住了。”
“哼,你要是非要提這個,那就別長得這麽漂亮啊!”
“那你呢?”
“……我?”
尤裏·蘭斯特點了點頭。
我不太明白她的問題,便歪著頭,靜靜地看著她。
我對她的過去以及她為何選擇複仇而非我充滿好奇…… 而她似乎也有話想對我說。
“你為什麽不接受塔主的心意呢?”
“什麽……”
我本能地退縮了,感覺她的話直戳我內心深處。
然而,或許因為生命危在旦夕,我竟有一種奇怪的如釋重負之感。
當你瀕臨死亡時,便沒有理由再有所保留。
我一邊這樣安慰自己,尤裏一邊說出了她的想法 ── 她對自己眼中 “瘋狂巫師” 的疑惑。
“我能理解。對於夢魔族來說,相處時間不長,感覺更像朋友而非戀人。但是…… 塔主不一樣,不是嗎?”
“……”
“別裝作不知道,而且你顯然是知道的。把塔主放在心上…… 那你為什麽不和她進一步發展呢?”
我可以回答說我不懂愛。
“從一個女扮男裝時那麽擅長勾引男人的人口中說出這話?如果你真的不懂愛,我都要相信你生來就是魅魔了。”
“……”
“這就是我調侃你的原因。那次告白不僅肉麻 ── 還全是謊言。”
那並非謊言,但也不全是真話。
對於一個一有機會就模仿愛的人來說,聲稱自己不懂愛,實在荒謬。
相互關心,感受那些情感,克製性欲的需要,她不在時的擔憂 ── 這還能是什麽?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把這些都拒之門外。
“這不是能力問題,情況也並非不允許。如果不是你不在乎塔主…… 那是為什麽呢?四處留情?”
“不是。”
“還是有什麽比感情更重要的事?但這也很奇怪。你不也放下一切來救我了嗎?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
“……我確實這麽做了。”
如果你覺得我無視感情,那我其實是那種很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竭盡全力去壓抑它們。
難怪這看起來很奇怪。
我如此克製自己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我瘋了。
這是一種伴隨 “記不住名字” 現象的慢性病。
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看別人受苦。
這會帶來一種讓人脊背發麻、近乎愉悅的滿足感 ── 這是我內心深處的一種惡性傾向。
我喜歡戀人被悲慘命運拆散的故事。
我喜歡角色必須直麵過去傷痛的故事。
我喜歡角色因自身正義感的重壓而迷失方向的故事。
我喜歡隻有在失去所愛之人後才覺醒的故事。
我喜歡角色為過去的行為後悔的故事。
我喜歡在激烈戰鬥後失去摯友的故事。
我把悲劇編織進我講的大多數故事裏。
我把它包裝成 “逆境和艱難總是必要的”…… 但並不一定要以永遠失去作為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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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選擇了這樣做。
他們不必相信故事是真實的。
但我讓他們相信,這樣我就能看到他們沉浸其中時痛苦的樣子。
我審視人們內心的深處,刺痛他們的弱點,然後提供一種補救方法,裝作自己很大度。
我會說:
克服它。
這場考驗是為了你好。
但在內心深處,我知道真相。
我這麽做隻是因為覺得有趣。
我樂在其中,甚至對剛認識的玩家都產生了深厚的感情。
有一個惡魔,看著別人受苦,還開心地笑著、談論著。
這讓我感到恐懼,我害怕自己的內心。
盡管我能真誠地去愛、去尊重、去體諒他人…… 但我無法忍受這種可怕的雙重性,它嘲笑那些我珍視的東西。
感覺好像有某種邪惡的東西與我的欲望融合在了一起。
無論我如何否認,都無法忽視它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
我對有權有勢的王子和公主這麽做過。
對我本應教導的學生也這麽做過。
也許我很焦慮,因為我感覺到自己無法控製這種衝動。
不 ── 我感到威脅。
擔心有一天這些 “箭” 可能會指向我在乎的人。
擔心有一天,我可能會親手毀掉愛我的尤娜 ── 並且在這麽做的時候放聲大笑!
在一本舊筆記本裏,我發現裏麵滿滿當當都是扭曲的想法,全是我手寫的。
那些想法隱晦地暗示著,“要是我們把這些一閃而過的幻想變成現實會怎樣?”
鼓勵學生之間相互競爭,用 “意外” 事件磨礪他們的心智,打賭他們何時會崩潰。
還有,還有……
有一次,尤娜把頭枕在我的腿上睡著了,我盯著她的脖子,想象著 ── 不,癡迷地想著 ── 稍微割開頸動脈。
我想象著她驚醒時的表情,而我則輕輕拍著她的臉頰,看著她在我的注視下死去。
我怎麽能讓事情變成那樣!
我猶豫過。掙紮過。
我試圖安撫內心的黑暗,構思那些能以某種方式變得美好的悲劇,這樣當帷幕落下時,我們都能歡笑。
我有時試圖壓製自己的邪惡,努力將它徹底排除。
我試圖通過賦予故事中的非玩家角色高尚的信念來尋找突破口,看著他們找到戰勝黑暗的方法。
但看看 ── 我還是沒變!
所以我選擇壓抑,我試圖麻木自己。
我把一整座城市般的混亂都塞進腦袋裏。
即便如此,我還是在想著下一次遊戲。
自從轉世到這個世界,我想我沒有…… 深入思考過感情。
或者更確切地說,我沒有直麵過它們。
而這就是原因。
我害怕如果我直麵它,就會證實我內心的黑暗。
害怕我腦袋裏那個扭曲的 “東西” 可能真的就是我。
粉發女同這麽說過。
其他很多人也這麽說過。
這就是為什麽我接受而非否認 “瘋狂巫師” 這個稱呼。
黑色液體從毀壞的臉上滲出來。
我不知道那是眼淚還是融化的信息碎片。
我不想弄清楚,我一邊瘋狂地抓撓著皮膚,一邊坦白著。
我蹲在那兒,雙手揪著頭發,尤裏·蘭斯特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這麽說,你肯定很享受吧 ── 看著你喜歡的人在你身邊慢慢融化。”
“……說實話,有點刺激。”
“……”
就連粉發女同聽到這話都露出了有些厭惡的表情。
我知道,也許不該說出來的。
我有點後悔。
也許不暴露自己這醜陋的一麵就結束一切會更好。
但也許是因為死亡臨近,感覺像是最後的懺悔,我就是需要把這些說出來。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尤裏……
“這…… 也許沒關係。”
“……把你們都當玩具?”
“當然不是,我討厭那樣。但我的意思是,即便你瘋了,瘋狂巫師,你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畢竟,你講的每個故事都有個幸福的結局。”
“……”
她話裏暗示,這比她自己好多了,她被複仇吞噬,還惹出這麽多麻煩。
尤裏·蘭斯特自嘲地笑了笑,我拍了拍她的背,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到頭來,我們倆…… 都在走鋼絲。你在善惡之間搖擺;我在複仇與平凡生活之間徘徊。也許這就是我們如此親近的原因。”
“人們說,失敗者光是看著彼此的臉就會笑。”
“如果這是最後的懺悔,那就這樣吧。既然我們已經把事情說開了,那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進墳墓了…… 我是這麽想說的。”
嗯,這真的會是結局嗎?
尤裏·蘭斯特表情平靜,近乎端莊,仿佛在質疑這一點。
如果我們真的被打敗了,無力抵抗…… 我們可以就此罷休。
但我們正在為與女王的最終戰鬥做準備。
如果我們能在這場不利的戰鬥中獲勝,如果我們能回到外麵的世界。
我們需要接下來的東西。
我們向彼此許下承諾。
“你,要把我們看得比複仇更重要。讓我們成為比任何失落感都更巨大的喜悅。”
“而你必須妥善麵對內心的那個惡魔。我們會成為阻止你誤入歧途的壁壘。如果塔主在這兒,她肯定也會這麽做。”
“……這聽起來不像是最後的懺悔。”
“就把這當作女王的臨終遺言吧。她可沒機會留下自己的遺言了。”
她真的能如此包容嗎?即便對象是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瘋狂巫師?
那麽,如果是這樣的話……
盡管我曾凝視黑暗的深淵,害怕被吞噬,害怕潛藏在那裏的怪物把我拖下去…… 但如果你說會在那兒拉住我 ──
我要不要麵對它呢?這顆我一直逃避的心。
我回顧著自己的故事。
以及一路走來我編織的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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