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一葉知秋盡,孤苗報春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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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
西塞爾是駐守在東部戰線的騎士。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承載著無數死亡的沉重。
那片戰場,是帝國最慘烈戰鬥的發生地。
士兵被惡魔扭曲的觸須刺穿。
騎士在次元之門坍塌時被壓碎。
戰友們因身體在黑暗魔法的侵蝕下扭曲,而被迫自刎……
若問她這些死亡是否讓她悲傷,答案是肯定的。
但若問是否讓她震驚,答案則是否定的。
那些死亡感覺遙遠而模糊,就像看著一張褪色的黑白照片。
死亡,本就是自然之事。
一個從未真正理解生命價值的人,麵對生命的終結又怎會有深刻感觸?
葬禮過後,她隻是偶爾會因整齊隊列中出現的空缺而感到一絲淡淡的苦澀。
同時,她也隱隱確定,終有一天,自己也會落得那般下場。
但如今——
“啊……”
看著眼前躺著的紅發女子……
那濃烈的紅色刺痛了她的雙眼。
凱倫的頭發——曾經充滿活力——如今被鮮血浸透,吸收著身下匯聚的血液。
顏色依舊奪目,卻好似缺了些什麽。
沒有了溫度。
曾經總是圍繞著她的明亮氣息已然消失。
盡管發色依舊鮮亮,周圍的氣氛卻死寂一片。
沒有絲毫動靜。
“……凱倫?”
沒有回應。
她知道。
她知道凱倫已無法回應。
她的心不願接受,可雙眼已將事實呈現在她麵前。
失血如此嚴重,無人能夠幸存。
她身下的地麵已匯聚成一灘血泊,她的皮膚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多個要害部位被刺穿。
是那種確保毫無生機的狠辣手法。
還有她的四肢…… 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
是為了防止她逃跑嗎?
還是純粹為了施加痛苦?
一想到她必定承受的劇痛,西塞爾的腦海中就響起一陣尖銳、破碎的聲音。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唇角淌下,滑過下巴。
她咬得太用力了。
嘴唇撕裂處湧出鮮血,滴落在眼前這慘烈的場景之上。
她憤怒嗎?
不。
不是憤怒。
西塞爾在悲痛。
她才剛剛開始明白活著的意義。
用無數色彩描繪人生。
為自己思考,走自己的路——這比原地踏步充實百倍。
是凱倫讓她看到了這些。
她覺得比起作為尤倫斯托家族的騎士舞刀弄劍,在某個無名酒吧當歌女或許能讓她更快樂。
而且她以為凱倫會陪在她身邊。
就算不能一直如此,至少偶爾可以。
她曾想象凱倫追逐自己的夢想,搭建一個宏偉的舞台——她想著自己可以用苦練而來的歌唱技藝助她一臂之力。
不是在遙遠的未來。
就在明天。
明天,她本打算用晉級錦標賽上半區獲得的紀念幣,邀請凱倫去餐廳品嚐美食……
但未來卻被殘忍地截斷。
她本應該和凱倫一起回去嗎?又或者…… 她應該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撒嬌耍賴地拉住凱倫,求她等到自己表演結束再走?
後悔,來得太遲。
西塞爾搖晃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的頭仿佛要炸開。
她轉著圈,不知該做些什麽——該有怎樣的感受——該去往何處。
然後——
一個念頭占據了她的腦海。
凱倫給了她新生。
西塞爾難道不該用生命回報她嗎?
哢嚓。
一聲令人作嘔的聲響,仿佛她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斷裂了。
就在她即將做出決定——就在她下定決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將凶手碎屍萬段之時——
“讓開。‘改革派’從這裏接手。”
“好了,麻煩讓一下。擋著路對誰都沒好處!”
一群人趕到,迅速封鎖現場,驅散圍觀者,開始清理犯罪現場。
西塞爾久久地看著他們忙碌。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通過用於通訊的水晶球與某人交談。
接著,他們把凱倫的屍體放上擔架,蓋上一塊白布,準備將她抬到別處。
“等一下……!”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出於本能。
“西塞爾·尤倫斯托小姐?”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個有著黑色頭發和紅色眼睛的男人。
他的聲音有種奇特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注意。
他的眼睛,他的舌頭——都被染成紅色,仿佛浸在血中。
透著不祥卻又神秘,宛如命運本身。
雖然他與她在馬車裏見過的那個魔法師很像…… 但同時,又感覺完全是另一個人。
他麵帶淡淡的微笑,平靜地說道。
“我是‘改革派’的外部顧問——你可以說是某個巫師。我很想正式介紹一下自己,尤其是我和與你有血緣關係的紫魔法塔主關係匪淺…… 但似乎我們沒時間了。”
“……”
“我就直說了。有一個可能性——盡管很渺茫——凱倫·尤拉塔還活著。你怎麽看?你願意花十分鍾時間,去追尋這個…… 如夢般的可能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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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謊言。
西塞爾親眼看到了凱倫的屍體。
那具屍體無疑是她的——身形,樣貌。
然而……
她想要相信。
哪怕隻是一絲希望。
於是,她跟著這個像烏鴉般的男人。
就在剛剛,我得知凱倫當眾死亡的消息。
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故事的主要角色在劇情正中間“死”了——我在床上翻來滾去,對著枕頭大喊。
搞什麽鬼啊。
粉發女同輕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
要是以前的粉發女同,她會拍我的屁股。
要是女王突襲剛結束那會兒,她會拍我的上背。
這次介於兩者之間。
“……瘋巫,你不是通常都把凱倫收起來嗎?你說過她要是死了會有大麻煩,所以一開始就確保她不會死。”
“這正是危險所在!”
一個本不該死的非玩家角色…… 卻死了。
我盡量減少凱倫在外界的露麵。
就像粉發女同指出的,隻要有可能,我就會完全取消對她的召喚。
我讓其他非玩家角色自由活動,但凱倫不一樣。
她必須出場的時候,我總會確保讓邪神醬或者粉發女同陪在她身邊。
當然,這也留下了一些劇情漏洞。
西塞爾已經開始信任凱倫——那她難道不會覺得奇怪,為什麽凱倫基本上每天上午11點到下午4點都會消失好幾個小時嗎?
但我覺得這是個可以接受的小代價。
要是因為我想保持劇情真實,結果凱倫死了,那可就慘了。
故事就快講完了。
要是凱倫現在被“淘汰”,整個故事類型就會突然變成悲劇!
但她卻當眾“死亡”。
實際上,凶手甚至都沒動原來的全息影像。
他隻是找了個長得和凱倫一模一樣的人,殺了她,然後把屍體扔在西塞爾回家的路上。
現在再把凱倫放出來試試。
大家都知道她死了,你還能再把凱倫放出來嗎?他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
這一情況隻表明凶手已經快要猜到我在做什麽了。
當然,他還沒有完全明白我真正的目的——從情感上操控西塞爾·尤倫斯托,改變她的羽化能力,讓她成為英雄候選人,治愈她的靈魂,製衡紅衣主教派係,以及收集尤娜鬧別扭的情報。
但他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我在利用凱倫把西塞爾往某個方向引導。
我也剛得知西塞爾正對著凱倫的假)屍體默默哀悼。
可憐的孩子……
我露出難過的表情——
邪神醬咧嘴笑著說道。
有人可能會覺得那笑容很勾人。
也有人可能會感覺到一種奇怪的邪惡魅力。
但此刻在我看來,她就是個十足的麻煩精。
“說實話,這是你計劃好的吧?你早就知道凶手最終會盯上凱倫。”
“沒有……!”
“你這麽安排,就是想擾亂這位溫柔小騎士的內心。給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送去寒冬,不是很有浪漫色彩嗎?”
“那是…… 不,你這家夥,快想辦法解決!”
說實話,我有點感同身受,因為我能理解那種“浪漫”。
邪神醬肯定察覺到了,因為她的笑容變得極其惡毒。
“要是你真的對這種事感興趣,幹嘛不讓事情順其自然發展呢?”
“你這小鬼——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閉嘴,你這大嘴巴賤人!”
“啊!”
我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她太放肆了。
她揉著疼處,依舊咧著嘴笑。
“你這不有點虛偽嗎?你一直讓西塞爾去尋找她所愛的……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隱藏自己扭曲的欲望呢?嗯?”
“……”
“而且——有些人需要痛苦才能找到生命的意義。要是你稍微拖延一下揭露真凶的時間——隻要一點點——要是你助長那種仇恨,西塞爾就再也不會過無聊的生活了。為了複仇,她會努力活得很長久!”
“…… 這不一樣,你這個蠢貨。”
我回應著興奮地滔滔不絕的邪神醬。
幸好,我有話可說,因為她自己也有故事。
“那個男孩。因為你才活下來的那個。”
“…… 你提這個幹嘛?”
“要是那孩子走上如此痛苦的道路——要是最後,他成長為一個隻在純粹、漆黑的仇恨中找到意義的成年人…… 你會對那個故事滿意嗎?”
“……”
邪神醬閉上了嘴。
僅僅活著是不夠的。
既然要過與生俱來的生活,難道不該像夏天一樣充滿活力嗎?
我希望悲劇的結局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我得逆轉這場“死亡”。
我得讓看到凱倫屍體的西塞爾相信,凱倫其實並沒有死。
想想辦法。
在這種情況下,我要如何從這裏重構故事呢?
在凱倫“死亡”之前,已經發生了幾起基於幻象的謀殺案。
就像凶手一直在觀察我一樣,我也在觀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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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還沒抓住那混蛋,但我已經大致弄清楚他擁有什麽樣的能力了。
我檢查過受害者的屍體。
雖然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但內部卻完全混亂。
他們的肌肉扭曲纏繞,麵目全非。
骨頭被壓碎,壓縮成怪異的形狀,就像被強行揉捏過一樣。
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
凶手的羽化能力——或者他擁有的其他特殊能力——是身體操控。
他可以像捏黏土一樣塑造人體,隨心所欲地重塑他們。
這就是他能當眾“殺死”我的非玩家角色的方法。
這也就意味著……
這位“巫師”把西塞爾帶到解剖室,指著凱倫的屍體宣稱。
“這是一起綁架案。”
“…… 別胡說八道。要是你用這種蹩腳的文字遊戲耍我——!!”
“不,我理解。站在一具屍體前,這聽起來肯定很荒謬…… 但告訴我…… 這真的是凱倫·尤拉塔的屍體嗎?”
“……”
不,我看得很清楚。
身形、頭發長度,一切都完美吻合。
但要是我錯了——
西塞爾痛苦地壓下那一絲樂觀的念頭。
“不可能。這世上不可能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沒錯。然而,這個連環殺手擁有一種能力,可以自由重塑人體。利用這種能力,他把別人塑造成凱倫的模樣,然後再將其殺害。”
“這太荒謬了…… 不,你能證明嗎?”
“當然。可能會有點殘忍,但讓我演示一下。我會把屍體恢複到被施加魔法之前的狀態。”
巫師拿出一把小巧鋒利的刀。
接著——他切開了凱倫的腿。
看到對死者如此可怕的褻瀆,西塞爾差點衝上前去——但她強忍著,拚命保持耐心。
她發誓,要是巫師的話是個騙局——要是這一切隻是一場殘酷的遊戲——她一定會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西塞爾雙眼布滿血絲,緊盯著他。
巫師“拆解”著這具“組裝”起來的人體。
隨著他重新調整扭曲壓縮的骨頭和肌肉,西塞爾注意到一些令人不安的地方——這不是凱倫的腿。
肌肉的結構、關節的形狀,甚至長度——一切都完全不同。
所以,這是真的。
盡管眼前發生的事難以置信——荒謬到足以讓這個巫師被釘在十字架上——但卻無可否認。
這具屍體不是凱倫的。
西塞爾四肢的力氣仿佛被抽幹,她癱倒在椅子上。
希望浮現。
一絲微弱的希望。
可這是為什麽呢?
巫師一邊衝洗手上的血,一邊輕聲說道。
“為什麽罪犯…… 要費這麽大的周折?如果隻是想殺人,他大可直接動手。然而,他卻大費周章地偽裝一具屍體,同時讓真正的人消失……”
“……”
“雖然聽起來很老套,但我認為這是黑暗巫師的所作所為。這個連環殺手的受害者主要是錦標賽參與者。很可能他在尋找高質量的祭品——而且最好是秘密進行。”
留下一具屍體,就沒人會懷疑這個人還活著,藏在某個地方。
也沒人會想到人祭的可能性。
“我們正在調查凶手的身份,以及那些在這場騙局中被綁架者的下落。”
“…… 你們為什麽不公開這件事?”
“因為被綁架者可能還活著。儀式祭祀通常是一次性進行的。如果受害者還沒被用上,他們很可能被囚禁在某個地方…… 但要是消息走漏,騙局被發現,那些行凶者難道不會直接殺掉祭品然後消失嗎?”
“那為什麽是我…… ?”
這是一種間接的求助請求。
巫師如此解釋道。
“你似乎和受害者關係親密。我覺得你可能願意幫忙。要是我們找到罪犯,我會聯係你。現在,你可以走了。”
“…… 好。要是你發現任何線索,請…… 我求求你…… 告訴我。”
西塞爾深深鞠躬請求,然後踉蹌著走出了房間。
瘋狂巫師靜靜地看著她離開。
接著,他打了個響指——
嗖嗖嗖。
解剖台上的屍體散成了微粒。
我看著麵前的凱倫,思索著。
通過幻象魔法創造出來的凱倫,正晃著腿,天真無邪地笑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有給她設定這種悠閑的動作嗎?
不管怎樣,我好歹把故事引向了人質場景。
西塞爾暫時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而現在…… 如果出現一個她要從反派手中救出凱倫的情節,這一切就能圓滿解決了。
但問題還是太多了。
這可不是什麽無所不能的模擬世界——畢竟這是現實。
我不能隨便創造一個假凶手然後扮演這個角色。
讓西塞爾完全沉浸在幻象魔法中會很困難。
全麵對抗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而且我可能也無法正麵承受西塞爾的羽化能力。
還有一個明顯的問題,凱倫其實並沒有被綁架。
她就在這兒,安然無恙。
當然,如果她恰好能自己逃出來,那就方便了,但是……
不。
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如果問題在於不存在人質危機——
我為什麽不讓自己被凶手綁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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