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
    帳篷外的風似乎已經停了，張珩輕聲的將黎繪喚醒，他們要繼續接下來的行程。
    越是靠近山頂，上山的路就越是陡。
    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二月份，日出基本上都在七點鍾左右了，所以時間還比較充足，兩人走的很慢。
    過了南天門之後，這條路上的人反而多了起來，他們的目的地跟兩人一樣，都是去山頂看日出。
    “快到了，過了這裏再走一段台階就到了。”張珩在路邊看了一下路牌，仔細認了一下路徑，說道。
    他之前記錯了，走到了這裏他才發現他那次去的不是祝融峰，是望日台。
    衡山看日出望日台比祝融峰更加合適。
    “嗯。”
    即使是冬天，是淩晨，一天當中氣溫最低的時候，山頂的空氣無一不在透露著冷冽，但兩人還是冒出了一身汗。
    他們又爬了一個多小時了。
    黎繪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繼續跟在了張珩身後。
    這條路上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下山的，基本都是上山的。
    張珩倒不覺得累，裝備雖然全部都壓在他的身上，但這跟他之前做負重訓練的時候差多了。
    而且，都走到這裏了，他的內心更多被即將登頂的喜悅占領。
    這將是兩人第一次一起在山上看日出。
    張珩回頭伸出手，笑道：“繪繪，走不動的話拉著我的手。”
    看著麵前青年伸出來的手，黎繪輕輕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你把帳篷給我吧，我拿著吧。”
    “沒事，我拿著就行。”
    十幾分鍾後，張珩終於看到了一個岔路口，這是前往望日台的台階。
    過了這段石階，也就意味著他們此行的目的就圓滿達成了。
    雖然這段石階並不陡，但勝在陰森，整條路上沒有任何路燈，而且還被周遭的樹擋住了天空。
    黎繪看著這一切，原本登山壯起來的膽子在此刻被恐懼所替代。
    已經到了這裏了，不登頂是不可能的了，她更加貼近了一些，拉著張珩的手一步一步朝著上麵走去。
    忽然，路邊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了梭梭的響聲，黎繪如同受驚的小白兔一樣躲在了張珩身後。
    有動物出沒。
    看著這一幕，張珩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他將手中的帳篷包遞給了黎繪。
    後者下意識接過，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他要做些什麽。
    張珩笑了笑。
    下一刻。
    趁著黎繪沒有反應過來，他突然將後者扛到了肩膀上，然後邁開步伐，向前衝刺。
    又是這樣，上一次爬山的最後一段也是他把自己抱上去去的。
    同樣的猝不及防，同樣的驚險刺激。
    隻不過這一次，黎繪隻是在被抱起的瞬間驚呼了一下，後麵她竟然感到莫名的心安。
    是張珩的話，他肯定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很快，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張珩扛著黎繪來到了望日台。
    邁上這裏的一瞬間，一股空曠的感覺席卷而來，一望無際，一覽眾山小。
    不愧是五嶽之一，雖然高度沒有其他四嶽那麽出眾，但踏上這裏也是能感覺到其磅礴的氣勢。
    張珩將黎繪放了下來，後者的頭發已經完全亂了。
    一絲頭發貼在了她的嘴邊，她吹了口氣，將這些頭發吹到一邊，然後就這麽看著他。
    情緒難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就是真實的他，有的時候粗枝大葉，有的時候卻心細無比，雖然總是會做一些看起來危險的事情，但卻能給足她滿滿的安全感。
    既粗獷，又細膩。
    既幼稚，又可靠。
    既莽撞，又細心。
    多種矛盾的詞用在他的身上一點都不會覺得違和。
    但也正是這樣的他，她瘋狂愛上。
    ......
    望日台上，已經有不少人搭好了帳篷在裏麵等候著看日出了。
    張珩也找了塊空地，將帳篷搭好，等待著清晨的第一抹陽光。
    天色未明，衡山被夜的紗幔輕裹，寒意沁人，擋不住這場與黎明的約會。
    黎繪依偎在張珩的懷裏，身上裹著厚實外套，仍瑟瑟發抖，感受到懷中人的情況，張珩將手臂收緊了些，將她緊緊向自己靠攏。
    不久，東方開始泛起魚肚白，像是水墨在宣紙上慢慢暈染，一點點撕開夜幕。
    隨著橙色的光芒從雲海探出，光暈洇染開來，整個天地死被點燃，這場與黎明的約會來到最高潮。
    遠處的太陽不止驅散了天空的黑暗，同樣驅散了黎繪心中的陰霾。
    此刻的她正在醞釀著，緩緩開口說道：“張珩，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跟我媽媽的事情？”
    張珩微微一愣，黎繪一開口，他就知道衡山這一趟沒白來：“說過一次吧，那次你打視頻給我哭得像小花貓一樣。”
    黎繪撇了撇嘴：“你記性這麽好，說要跟我表白你記錯時間，現在光記得我丟臉的時候是吧。”
    張珩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一趟出來的目的就是給黎繪散心的，他不想用這麽沉重的氣氛作為切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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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現在不許打斷我說話了，先聽我說完。”
    “...”
    “你怎麽不回答我？”
    “不是你不許我說話的嗎？”
    黎繪...
    “我...”
    經過這麽一折騰，黎繪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剛剛的切入點了，她無奈的看了張珩一眼，索性直接擺爛了。
    “我媽小時候對我不好，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高一的時候她就跟我爸離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現在想複婚。”
    “說話。”
    “對不起，繪繪，我不知道是這種事情。”張珩迅速道歉。
    早知道是這樣他肯定不會皮的，肯定會認真聽對方講完的。
    “沒事。”黎繪輕聲道。
    “我也是昨天晚上我哥打電話給我才知道這個事情的，他問我會不會支持，說明他們肯定是有這個想法了。”
    “其實我並不恨她，我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明明我也是她親生的。”
    “小的時候她總是對我異常的嚴格，那個時候因為跟你走的太近被她看到後我還挨過打。”
    “...”
    聽著懷中女孩的講述，張珩的眉頭愈發的沉悶起來。
    他沒想到跟著自己小學初中的時候總跟著自己身後蹦蹦跳跳的“小太陽”居然會是這樣一種經曆，她明明整個人看起來那麽開朗。
    怪不得也是從她的高中開始，她的話逐漸少了，也沒這麽活躍了。
    他們兩個明明一起長大，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為她做過什麽。
    “繪繪，我...”
    張珩想說些什麽，但被黎繪打斷了。
    “沒事，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實已經沒那麽在意了。”
    “我其實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說。”
    “你覺得我這種家庭長大的人，以後會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或者母親嗎？”
    .....
    分割線。
    黎繪隨筆：
    風吹得衣袂與樹葉獵獵作響，
    吹散了我化不開的情緒，
    我們依偎在帳篷裏。
    我同他講我過去成長的缺失。
    有我在。
    那些你成長中缺少求而不得的，
    我都將在餘生裏，
    代為償還。
    而此刻山雨欲來風滿樓——
    葉子嘩然聲淹沒了我們的聲音。
    也淹沒了那年小女孩墜落在喜歡裏的噗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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