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機引擎受損百分之七十，還能飛。”
    “……隊長。”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帶著哭腔，“六號和四號……沒有回應了。”
    鐵手那隻巨大的金屬義肢，攥住了駕駛台的邊緣。堅硬的合金被他捏得發出聲音。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編隊列表那兩個已經變成灰色的名字上。
    四號，老趙。那個跟了他十幾年，飛行技術最好，每次都說要第一個衝鋒，最後一個回家的王牌。
    李軒楓的聲音，在此時切入了頻道。
    “全員，返回冰麵，降落休整。”
    他的聲音裏沒有情緒，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定感，讓頻道裏那股悲傷而壓抑的氣氛稍稍緩和。
    “收到。”鐵手回答，強行壓下心裏的感覺，帶領著僅存的三架僚機，拖著殘破的身軀，搖搖晃晃地朝著下方那片白色的冰原飛去。
    ……
    當所有飛行器再次降落在冰原上時，劫後餘生的喜悅已經消失。
    突擊隊的成員們默默地從各自的機艙裏走出，沒有人說話。氣氛沉重。
    王五走到那架已經徹底熄火，駕駛艙被轟得麵目全非的六號機前，沉默地站著。
    鐵手則是走到了四號機的殘骸邊。他沒有去看那已經無法辨認的駕駛艙，隻是彎下腰，從一片扭曲的金屬中，撿起了一個被燒得半熔的金屬酒壺。
    那是老趙的東西，從不離身。
    鐵手用他那隻完好的手，擦拭著酒壺上的灰燼。他想擰開瓶蓋，卻發現它已經和瓶身熔在了一起。
    沒有人去打擾他。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勝利的代價有多麽沉重。出發時的五十人，還沒真正抵達銜尾蛇的老巢，就已經減少。
    就在這片悲傷的沉默之中。
    一陣低沉的，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的震動，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嗡——
    腳下的冰層，傳來了一陣輕微但清晰的顫抖。
    “怎麽回事？母艦殘骸墜落的餘波？”一名新兵有些不安地問道，他感覺那震動並非隻有一下，而是在持續著。
    韓心棋皺著眉，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便攜終端，上麵的地質傳感器沒有任何異常讀數。“不是地震。”
    李軒楓的目光，卻在第一時間落向了腳下的冰麵。
    他的眼神變了。
    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道細微的裂痕，正在堅硬的冰麵上迅速蔓延。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所有人！回到飛機上！快！”李軒楓的聲音陡然提高。
    然而，已經晚了。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的瞬間，那股來自地下的震動，驟然變得狂暴起來。
    轟隆隆——！
    整片冰原動了起來。
    所有人驚駭地看到，在他們腳下那厚厚的，半透明的冰層之下，一個個巨大的黑色陰影，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飛速穿行。
    那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
    是成百上千。
    那些陰影，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將他們這支小小的隊伍，連同那幾架殘破的飛行器，徹底包圍在了中央。
    一個離得稍遠的聯盟戰士，腳下的冰麵突然毫無征兆地向上拱起，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整個人便隨著破碎的冰塊，被一股巨力頂上了半空。
    一道漆黑的口器，從破開的冰麵下猛地探出，一口就將他吞了下去。
    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冰麵。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看清，那冰下的陰影，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天呐……”一名年輕的進化者看著那血腥的一幕，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這是……什麽鬼東西！”
    那名年輕進化者的叫喊聲還未落下，他腳下的冰原發出了斷裂的聲音。
    轟！轟隆！
    一連串巨響發生，堅硬的冰層炸裂開來。十幾道龐大的黑影帶著冰晶與寒流，從冰層下衝出。
    那是一種全身覆蓋白色鱗甲，體長超過五米的巨型蜥蜴。它們的四肢粗壯，爪子如同鋼鐵彎鉤。它們張開大嘴，裏麵是倒鉤般的牙齒，涎水滴落，接觸冰麵就凝結成冰。
    冰原巨蜥。
    這些北極圈的掠食者，被母艦墜落的震動和血腥味驚醒。它們渾濁的眼睛，盯住了冰原上的這些血食。
    “吼！”
    一頭最近的冰原巨蜥咆哮，後肢發力，身體變成一道白色影子，撲向那幾個癱倒在地的聯盟新兵。
    血腥的大口在眾人眼中放大，死亡的陰影出現。
    “滾開！”
    一聲大喝響起。
    王五的身體已經擋在最前方，他低吼，腳在冰麵上踏出裂紋。他雙臂的金屬光澤從肩頭向下蔓延，變成兩隻猙獰的金屬臂鎧。
    他沒有後退，沒有閃躲，將金屬化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像一堵牆，迎向巨蜥的撲殺。
    嘭！
    巨蜥的爪子拍在王五的金屬手臂上。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火星在撞擊點迸射。那股力量沒有讓王五的身形晃動。他像一根釘在冰原上的鋼釘。
    巨蜥的眼中出現錯愕，它不理解這個生物為何能擋住自己的一擊。
    就是這個空隙。
    王五抓住巨蜥舊力已盡的瞬間，另一隻握緊的金屬拳頭，帶著力量，劃過一道直線，砸在巨蜥的頭顱側麵。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那頭冰原巨蜥的頭顱被這一拳砸得甩向一側，堅硬的鱗甲上出現一片凹陷。它發出痛苦的悲鳴，身體失去平衡，翻滾著砸在冰麵上，砸出一個凹坑，一時間頭暈眼花，沒能爬起來。
    “愣著幹什麽！開火！”
    鐵手的咆哮聲將所有人喚醒。
    突擊隊的成員們反應過來，各種能量武器和實彈槍械的火光，在冰原上形成火力網，射向那些衝出冰麵的巨蜥。
    一頭巨蜥剛爬出冰窟，就被數道等離子光束擊中胸腹，白色的鱗甲被高溫燒黑，發出一陣嘶吼。
    戰局似乎在王五那一拳後，有了逆轉的跡象。
    然而，真正的絕望，剛剛開始。
    啾——！
    一陣尖銳的鳴叫，從高空傳來，蓋過了所有槍炮聲和嘶吼聲。
    所有人抬頭看去，天空變得陰沉。數十隻翼展超過三米，形如獵鷹，羽毛潔白的怪鳥，盤旋在他們頭頂。
    暴風雪鳶。
    “操！天上還有！”鐵手罵了一聲，舉起手中的六管機炮想對空射擊。
    但那些雪鳶沒有直接俯衝攻擊。它們在空中盤旋，煽動巨大的翅膀。
    呼——！
    一股股白色的寒流，被它們的翅膀卷起，變成一場小型的暴風雪，從天而降。
    狂風帶著冰晶，籠罩了整片戰場。能見度下降到不足五米，寒風讓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僵硬，通訊頻道裏也出現電磁幹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