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也正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平板電腦，屏幕上同樣是趙海車隊遭遇的一切。這是李軒楓剛剛開放給她的部分監控權限。李軒楓說讓她了解希望城遠征隊在外的行動準則，實際上是想讓她看看，希望城如何處理這種突發狀況。
    楚月調整了一下坐姿。她很想看看，這個在她眼中野蠻混亂的希望城，會如何應對這種難題。
    在她看來，最理智的選擇就是像昆侖一樣，在確認對方沒有價值後，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清除障礙。收留他們，會消耗寶貴的資源，還會帶來未知的風險。希望城會怎麽選？楚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著看戲。
    戈壁灘上。
    趙海沒有輕舉妄動。他是一名標準的軍人，在沒有接到明確指令前，嚴格遵守著交戰守則。他啟動加密通訊，直接連接到了城主辦公室。
    “首領，這裏是勘探一隊。”趙海的聲音沉穩，聽不出任何個人情緒。“我們在預定路線Gamma7段，遭遇武裝流民攔截。人數約兩百，持有冷兵器及少量土製火器，敵意明顯。對方提出要求，索要一半物資，或要求加入我們。大部分為老弱婦孺。重複，我部已做好戰鬥準備，請求下一步行動指示。”
    報告完畢，趙海安靜地等待著。他相信首領的判斷。無論李軒楓下達什麽命令，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哪怕那個命令是開火。
    城主辦公室內，一片死寂。
    巨大的主光幕上，黃沙漫天，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和裝備精良的勘探車隊形成了鮮明的對峙。
    李軒楓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規律敲擊桌麵的手指，顯示出他並不平靜。
    這是一個難題。
    “首領！不行！”
    一個急促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物資總管趙成快步走了進來，他頭發半白，臉上帶著精打細算的神情。
    趙成顧不上敬禮，指著光幕上的畫麵，聲音有些尖銳。
    “我們的糧食儲備已經到了警戒線！為了這次遠征，後勤部門把每塊壓縮餅幹都掰成了兩半用！”
    “再加兩百張嘴？而且大部分是老弱婦孺，沒什麽勞動能力！”
    趙成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看了一眼光幕上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現實的殘酷所取代。
    “首領，這不是我冷血，這是簡單的算術！收留他們，用不了一個月，整個希望城的食物配給係統就得崩潰！”
    “到時候，我們都得跟著他們一起餓死！”
    他的話讓指揮中心裏的其他軍官都沉默了。
    趙成說的是事實。
    殘酷，但正確。
    在廢土，善良是消費不起的。
    “必須強行驅離！”趙成斬釘截鐵地說道，“用震爆彈和催淚瓦斯，把他們趕走！這是唯一的辦法！”
    李軒楓依舊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代表著楚月監視的閃爍圖標上。
    他知道，楚月正在看他如何處理這個難題。
    就在這時。
    “等等。”
    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響起。
    是韓心棋。
    她一直安靜地站在角落，此刻卻走了出來。
    “把指揮權限給我。”她對主控台的操作員說道。
    操作員看了一眼李軒楓，見他沒有反對，立刻將權限移交。
    韓心棋走到控製台前，手指在光幕上飛快地操作起來。
    畫麵開始放大，拉近。
    對峙現場那一張張麻木的臉，被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趙成皺起了眉頭，“韓醫生，你看什麽都沒用，他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心棋打斷了。
    “你們看這裏。”
    韓心棋的手指，點在了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頭發花白，縮在一個女人的身後，臉上滿是驚恐。但他破舊的外套下，露出了一截還算幹淨的襯衫領口。
    “再看他的手。”
    韓心棋再次放大畫麵。
    那是一雙布滿皺紋，但指節修長的手。手的主人下意識地將手攏在袖子裏，但依舊能看到，他的指腹上有常年接觸某種東西留下的老繭。
    “還有他旁邊這個。”韓心棋的指尖劃過另一個戴著眼鏡，正低頭安撫孩子的老人。“他的眼鏡腿斷了，是用很細的銅絲，以非常精密的手法纏繞固定的。這種手法，我隻在我父親的手術工具箱裏見過。”
    “還有那個女人，她抱著孩子，但她的站姿重心穩定，雙肩平齊，這是長期保持一個坐姿工作的人才會有的習慣。”
    指揮中心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些被韓心棋點出來的細節，他們之前根本沒注意到。
    “我判斷。”韓心棋的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
    “這群流民裏，混雜著一批舊時代的高級技術人員，或者學者。”
    “他們或許不懂戰鬥，不懂耕種，但在末世，他們的大腦非常寶貴！”
    一句話，讓整個指揮中心的空氣都變了。
    趙成的嘴巴張了張，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如果說之前這是一道關於生存和道德的難題，那麽現在，它變成了一場高風險的賭博。
    賭贏了，希望城可能會獲得一批寶貴的人才。賭輸了，就是兩百個嗷嗷待哺的累贅。
    李軒楓的目光，終於從那個監視圖標上移開。
    他的手指，停止了敲擊。
    原來如此。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流民群體，而是一支被打散了建製，失去庇護的科研團隊。
    現在，他需要當著楚月的麵做出選擇。
    強行驅離，會暴露希望城的冷酷，坐實“野蠻”的標簽。就算得到那幾個技術人員，也隻會得到他們的仇恨。
    全盤接收，又顯得太過軟弱，會讓楚月看輕希望城的決策能力。
    李軒楓緩緩站了起來。
    “強行驅離是下策。”
    他的聲音平靜，傳遍了整個指揮中心。
    “這不僅會造成傷亡，更會把珍貴的人才，徹底推到我們的對立麵。”
    “但全盤接收，我們養不起。”
    李軒楓掃視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定格在通訊界麵上。
    “接通王五的通訊。”
    幾秒鍾後，王五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了分屏上，背景是喧鬧的新兵訓練場。
    “首領。”王五的聲音簡短有力。
    李軒楓沒有廢話。
    &nma7公路，坐標已發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