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騙子裝不出來的東西。
    過了很久，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漸漸湧上了一層水汽。他那一直緊繃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微微顫抖起來。
    他丟掉了手裏的鐵棍，用那雙滿是汙垢和老繭的手，擦了一把臉。
    “營地裏……一共五十三個人。”
    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一個……都不能少。”
    王五看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個都不會少。”
    信任，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終於被重新建了起來。
    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王五立刻讓隊員聯絡破曉號上的猴子，根據自由港周邊的最新衛星地圖，規劃出一條既隱蔽又安全的撤離路線。
    時間，就定在他們投放誘餌彈，將鱷魚群引向洛克準備的陷阱之後。利用那短暫的混亂，將這五十三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
    回到破曉號的臨時指揮艙，王五看著光幕上那條猩紅色的鱷魚遷徙路線，和路線旁邊那個被標記為“53”的流民營的坐標。
    他的手指，在那兩個點之間，輕輕劃過。
    一股壓力，壓在了他的心頭。
    那不是麵對銜尾蛇時的殺意，也不是和洛克博弈時的算計。
    那是五十三條活生生的人命。
    是他在那片絕望的土地上，用戰士的榮譽，親口許下的承諾。
    這個承諾比那即將到手的一千二百塊能源晶體更加沉重。
    行動前夜，自由港的氣氛很壓抑。
    破曉號的臨時機庫裏燈火通明。十二名幽靈小隊成員正默默地擦拭武器，檢查裝備。機庫裏很安靜，隻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王五站在一旁，看著光幕上最終定下的行動方案。
    計劃是在黎明時分兵分兩路。
    一路由王五親自帶領，駕駛高速飛行器，在運河上遊投放誘餌彈，把鱷魚群引向洛克準備好的陷阱。
    另一路則由副隊長率領，趁鱷魚群被引開，潛入河灘，把那五十三名流民安全帶走。
    整個計劃對時間的要求很苛刻。
    “隊長，裝備檢查完了，隨時能出發。”副隊長走到王五身邊，壓低聲音說。
    王五的目光從光幕上移開，點了點頭。
    “告訴所有人，這次任務優先護送平民。B隊一旦發現A隊有意外，可以放棄誘導任務，立刻去支援。”
    “明白。”
    ……
    就在這時，航母艦島的頂層房間裏。
    洛克獨自坐在沙發上，晃著杯裏的紅酒。他麵前的光幕上是倉庫的監控畫麵，裝著誘餌彈的箱子就放在倉庫中間。
    洛克笑了一下。
    “巴恩斯。”
    他話音剛落，那個刀疤臉壯漢就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老板。”
    “去吧，給希望城來的朋友加點料。”洛克說，“我要讓他們知道，在我的地盤，我說了算。”
    “是。”
    巴恩斯沒多問，轉身就離開了。
    深夜，存放誘餌彈的倉庫戒備森嚴，幾隊雇傭兵來回巡邏，探照燈的光柱不時掃過每個角落。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倉庫的通風管道。巴恩斯的身手比他外表看起來靈活多了。
    他熟練地拆開柵欄，滑進倉庫，一點聲音都沒有。
    巴恩斯徑直走到那個銀色的保存箱前，從背心裏拿出一支小巧的注射器。針管裏是一種詭異的紫紅色液體。
    針管裏是狂暴信息素。這是洛克花大價錢從一個瘋子科學家那買來的，作用很簡單，就是短時間內把生物信息素的濃度提升百倍，同時刺激生物發狂。
    巴恩斯打開保存箱，看著裏麵整齊排列的六枚誘餌彈，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他沒有猶豫，把注射器刺入其中三枚誘餌彈的核心，緩緩將紫紅色液體全部注入。
    做完這些，他甚至沒去擦針孔留下的痕跡，就原路退了出去。
    在他看來，自己已經贏定了，沒必要在意這些細節。
    頂層房間裏，洛克看著監控畫麵裏巴恩斯順利得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心想，那群變異鱷魚很快就會被狂暴信息素刺激的發瘋，不受控製地衝向它們感知到的第一個生命聚集點——那個流民營地。
    到那個時候，希望城的人為了兌現承諾，肯定會和發狂的鱷魚群打起來。而他，隻需要舒服地坐在這裏，看著他們兩敗俱傷。
    這樣一來，他既能解決鱷魚，又能拿到希望城的技術，還能把這支幽靈小隊永遠留在這裏。
    洛克端起酒杯，一口喝完，臉上滿是快意。
    但洛克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盯著自己監控畫麵的時候，破曉號的指揮艙裏，王五同樣在看著一個光幕。
    光幕的畫麵，來自一枚偽裝成螺絲釘的微型攝像頭，正對著那個銀色的保存箱。畫麵裏，巴恩斯潛入、注射的全過程，被記錄得一清二楚。
    站在王五身後的副隊長看到這一幕，眼神一冷。
    “隊長，他們動手了！”
    “果然。”王五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從他走出那間生物實驗室開始，他就知道，洛克這種人絕對不會老實。
    “他們篡改了誘餌彈，我們的計劃……”副隊長有些擔心。
    “他篡改的，是我留給他的禮物。”
    王五抬手，在光幕上調出另一份倉庫的結構圖。在畫麵中那個銀色保存箱下方的夾層裏，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
    “從實驗室出來後，我就把真正的誘餌彈換掉了。巴恩斯動過手腳的，隻是我用普通生物材料和一些廢料做出來的佯攻彈。”
    副隊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看著王五的眼神都變了。
    王五的表情卻嚴肅起來。
    他敲了敲光幕上那三枚被注入了紫紅色液體的佯攻彈。
    “不過，洛克的這個舉動，也提醒了我。”王五的聲音沉了下來，“我低估了他的瘋狂。這種強效刺激劑，會讓鱷魚的反應比我們想的更激烈，更迅速。”
    “這意味著，留給A隊撤離流民的時間會變得更短，他們遭遇鱷魚群的風險也變得更大。”
    原本的計劃，是在可控的混亂中完成撤離。
    現在，這場混亂，快要失控了。
    王五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點開通訊頻道，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了新命令。
    “計劃變更。”
    “A隊，護送任務組，再加兩個重火力手。帶上兩具蜂巢式微型火箭發射器。”
    “B隊，誘餌投放組，任務不變。但那三枚被動過手腳的佯攻彈，投到運河東側的沼澤地，離主航道三公裏。必須在主誘餌彈生效前引爆，動靜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