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城主，”秦峰的聲音低沉又沙啞，“看來，我們有大麻煩了。”
    李軒楓沒有說話，他隻是抬起頭，望向那片依舊昏暗的穹頂，他的目光好像穿過了厚厚的地層，看到了那片位於世界最深處，即將被打開的……深淵之口。
    鍾表匠的預言，讓鑽井平台上的氣氛很壓抑。
    那些失去指令的改造人，像雕塑一樣站著不動，成了這片戰場上詭異的景象。
    昆侖的戰士接管了平台，他們開始清點傷員和收繳武器，動作很快，也很安靜。希望城的幸存者們癱坐在地上，表情茫然，又擔心著未來。
    秦峰把巨大的動力戰斧從地裏拔出來，扛在肩上，走到了李軒楓麵前。秦峰看著被楚月扶著、臉色蒼白的李軒楓，眼神有些複雜。
    “他說的不是假話。”秦峰的聲音很沉，打破了安靜。
    李軒楓抬起頭，看向這位昆侖的最高指揮官。
    “昆侖的探測器，幾年前就在馬裏亞納海溝測到了不正常的能量讀數。”秦峰的目光很深，“隻是那裏的環境太差，能量幹擾太強，我們損失了三艘無人探測潛艇，也沒搞清楚能量源頭到底是什麽。這件事一直是昆侖的機密。”
    聽到這個消息，李軒楓沉默了。
    銜尾蛇的計劃，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勝利帶來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壓力。他們拚盡全力贏了一場仗，卻發現這可能隻是個開始。
    “打掃戰場。”秦峰轉過身，對自己的手下命令道，“帶上所有傷員和俘虜，我們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讓王五和趙成等希望城的戰士身體一震。他們的家…現在還剩下什麽？
    昆侖地應龍級突擊艦，緩緩降落在平台上。
    傷員被先抬上醫療艙，那些被猴子程序鎖死而投降的雄鷹艦隊高層，也被戴上能量鐐銬押了進去。
    李軒楓沒去醫療艙，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楚月安靜地站在他旁邊。陳默則縮在角落裏抱著膝蓋，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王五被固定在醫療床上，看著窗外越來越遠的鑽井平台，那隻獨眼裏情緒很複雜。趙成和韓心棋幾個人聚在一起，誰也不說話，氣氛壓抑得厲害。
    突擊艦穿過地層和岩漿，衝出雲層，飛到了希望城的上空。
    當窗外的景象變成一片破敗的城市時，船艙裏所有希望城的幸存者，都下意識地站起來，擠到了窗戶邊。
    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用命守護的城市，現在到處都是廢墟。
    外圍的城牆被撕開了好幾個巨大的缺口。城裏一半以上的建築都塌了，隻剩下扭曲的鋼筋骨架，在昏暗的天空下立著。
    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吞掉了他們熟悉的街道。城市的各個角落，還在冒著黑煙。
    整個希望城一片死寂，毫無生氣。
    “啊…”
    趙成低吼一聲，拳頭握得死死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王五躺在醫療床上，用拳頭狠狠地砸著床邊，發出“砰砰”的響聲，臉上全是痛苦。
    艦艙裏一片死寂。
    他們贏了，可家沒了。這樣的勝利，有什麽用？
    就在這時，韓心棋忽然指著下麵，聲音發抖地說：“你們看…那裏…”
    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下麵大片的廢墟裏，有點點微弱的光在閃。
    那是燈光。
    有應急照明燈，有手電筒，還有人點起了火。
    隨著突擊艦降低高度，他們看得越來越清楚。在那片廢墟上，有無數人影在移動，忙碌著。
    有的人在合力搬開壓在路上的石塊，有的人正從塌了的房子裏小心地背出傷員，還有些人在臨時搭的棚子前給孩子們分發食物。
    城市毀了，但人還活著。
    希望城，還沒死。
    看到這一幕，艦艙裏所有希望城的戰士，空洞的眼神裏，又有了點光。
    “準備降落！”
    秦峰的命令傳來，三艘突擊艦的側麵，一麵昆侖的巨龍旗幟，和另一麵希望城的齒輪麥穗旗幟，同時展開，在風中飄著。
    地麵上忙碌的幸存者也看到了天上的戰艦，一開始都很驚慌。
    可當他們看清那兩麵熟悉的旗幟時，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所有人都抬起頭，呆呆地看著那三艘慢慢降落的黑色戰艦。
    安靜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聲音沙啞：“是我們的艦隊！城主他們回來了！”
    這一聲喊，像點了火藥。
    下一秒，巨大的歡呼聲從廢墟的每個角落響起，聲音衝上天空！
    那是活下來的喜悅，是看到希望的呐喊，是在絕望裏掙紮了很久之後的情感宣泄。
    突擊艦在一片清理出來的廣場上，緩緩降落。
    艙門打開，光照了進來。
    李軒楓推開楚月的攙扶，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下舷梯。
    他站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上，看著眼前一張張被熏黑，卻掛著眼淚和笑容的臉。
    人群湧了過來。
    一個老婦人衝到最前麵，抓住李軒楓還纏著繃帶的手，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城主…您…您終於回來了…”
    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讓所有回來的戰士心裏都狠狠一震。
    這聲呼喊像是打開了開關。
    幸存者們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衝上來和剛下船的戰士們抱在一起。
    一個年輕的女孩抱著趙成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她的父親在之前的戰鬥裏沒能回來。
    幾個拄著拐杖的老兵，走到被抬下來的王五麵前，顫抖地舉起右手，敬了個軍禮，眼淚流了滿臉。
    沒有歡迎儀式，也沒有口號。人們隻是抱著，流著淚，互相喊著對方的名字。
    李軒楓站在人群中間，他看著這些熟悉或陌生的臉，看著他們身後殘破的家，和那些在廢墟裏，還亮著的燈火。
    李軒楓眼裏的疲憊退去了，眼神變得很堅定。
    地心深處的戰鬥結束了。
    但對希望城來說，另一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廢墟上人們劫後餘生的擁抱和眼淚，被一聲痛苦的大喊打斷了。
    “老祭司呢？”
    王五躺在醫療擔架上，斷腿的劇痛好像已經感覺不到，他用沒受傷的手臂，死死抓住了身邊一個幸存者的衣服，獨眼裏布滿了血絲。
    “老祭司人呢？他在哪兒！”
    這一聲喊，讓剛剛還很吵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臉上，剛出現的笑容都僵住了。
    被王五抓住的那個中年男人，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周圍的人都低下頭，不敢看王五那要吃人一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