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上，老祭司被送進了昆侖突擊艦最好的醫療艙。當維生裝置上那條微弱的心跳線終於穩定下來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李軒楓沒有去休息。
    他隻是用清水衝了把臉，換掉那身沾滿血和土的作戰服，就直接走向了希望城那個被炸掉半個頂的議事大廳。
    冷風從大洞裏灌進來，吹得牆上那麵破破爛爛的齒輪麥穗旗幟嘩嘩作響。
    大廳中間，用幾塊合金板臨時拚了張長桌。桌上什麽都沒有，氣氛安靜的有些壓抑。
    李軒楓坐在長桌的一頭，楚月和韓心棋站在他身後。他臉色仍然蒼白，但那雙金色的眼睛卻很平靜。
    他的左手邊是昆侖的最高指揮官，秦峰。這位昆侖戰神把巨大的動力戰斧靠在椅子邊，抱著胳膊閉著眼，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乎。
    秦峰旁邊，坐著一個神情落寞的男人，正是洛克。他穿著囚服，手上戴著閃著電光的能量鐐銬，沒了之前的威風，像個失敗的俘虜被擺在這裏。
    長桌另一邊，方舟的領袖阿卜杜拉通過全息投影坐著。他的背景換成了方舟的議事廳，看著李軒楓的眼神裏，全是敬佩和信服。
    希望城，昆侖，剛被收編的雄鷹艦隊，還有遠在沙漠的方舟。
    四方勢力因為一場戰爭，被強行綁在了一起。
    就在這微妙的氣氛中，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安靜。
    議事大廳那扇破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一個穿著白色鑲金邊長袍，拿著一根銀色權杖的老人，在兩個聖殿騎士的護衛下，一步步走了進來。他頭發花白，麵容祥和，走路的姿勢很沉穩。
    聖堂，保羅主教。
    他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去。
    秦峰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一道銳利的光閃過。阿卜杜拉的全息投影也因為這個意外，輕微地閃了一下。
    就連階下囚洛克也抬起了頭，死灰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聖堂這個勢力一直在末世裏保持中立，像個世外桃源，為什麽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
    保羅主教沒理會眾人的目光，他走到長桌的空位前，對著李軒楓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李城主，沒打招呼就來了，希望你別介意。”
    “主教大人能來，是希望城的榮幸。”李軒楓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他抬手示意，“請坐。”
    保羅主教道了聲謝，慢慢坐下。那兩個像雕塑一樣的聖殿騎士，安靜地站在他身後。
    到此為止，廢土上人類頂尖的五方勢力代表，全都在這個被戰火毀掉的大廳裏聚齊了。
    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和微妙。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直接說正事吧。”
    李軒楓的手指在冰冷的合金桌麵上輕輕敲了一下。清脆的響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他沒看任何人，隻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把鍾表匠最後留下的那段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
    “馬裏亞納海溝，深淵之口。”
    當這幾個字從李軒楓嘴裏說出來時，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秦峰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昆侖知道那片海域不正常，但深淵之口這個名字，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說。
    阿卜杜拉的臉上寫滿了凝重和困惑。
    而一直沒說話的洛克，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身體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雖然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但這細微的動作，還是被李軒楓看在了眼裏。
    隻有聖堂的保羅主教，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在聽一個跟自己沒關係的故事。
    “鍾表匠自爆，不隻是為了逃跑。”李軒楓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更像是在宣布一件事，向我們示威。他告訴我們，我們拚了命贏下的這場勝利，在銜尾蛇真正的計劃麵前，什麽都不算。”
    他的話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銜尾蛇的目的，是清洗整個世界。”
    李軒楓的身體微微向前傾，那雙金色的眼睛，第一次變得很有壓迫感。
    “各位，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不是一道選擇題。如果我們還各打各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被一個一個地弄死，隻能等死。”
    他沒有請求，也沒有勸說。
    他隻是把那個血淋淋的，誰也躲不開的現實，直接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大廳裏死一樣安靜。
    過了很久，秦峰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第一次正視著李軒楓，沉聲開口。
    “昆侖的深空探測器，的確在那個坐標，探測到了無法解析的超高能量反應。我們犧牲了三艘海神級深潛器，傳回來的最後畫麵，隻有一片純粹的黑暗，和足以扭曲空間的能量讀數。”
    他的話證明了李軒楓說的都是真的，也讓那個未知的威脅變得更加真實和沉重。
    秦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看著他那雙在昏暗光線下依舊很亮的金色眼睛，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複雜的味道。
    他知道，一個屬於希望城，屬於這個叫李軒楓的年輕人的時代，可能已經沒人能阻止了。
    “方舟，願意聽希望城的安排。”阿卜杜拉的聲音緊跟著響起，沒有任何猶豫。
    對於剛經曆過大災難的方舟來說，抱緊希望城這棵大樹，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落在了最後那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聖堂的保羅主教。
    這位老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他隻是低著頭，用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摸著手裏那根光滑的銀色權杖。
    權杖的頂端，鑲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純淨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主教大人。”李軒楓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默，“聖堂是什麽立場？”
    保羅主教摸著權杖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卻又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平靜地迎上李軒楓的目光。
    “聖堂的存在，是為了守護人類最後的信仰和文明。”他的聲音溫和又緩慢，“我們從來不主動參與爭鬥。”
    “是嗎？”
    秦峰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冷哼，他銳利的目光掃向保羅主教。
    “當洛克的艦隊在希望城上空傾瀉炮火的時候，當昆侖的戰士和希望城的士兵用血肉築起防線的時候，聖堂的艦隊，就在距離戰場不到五百公裏的待機空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