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夜。風聲冰冷，群星閃耀。
    ——加西亞”
    ——
    加西亞走到餐廳的時候，他的眼睫上已經掛了一層冰霜。
    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冷的出奇，他的靈魂疲軟病態，已經不能夠支撐著他讓他提起精力來做些什麽能讓他暖和起來的事情。
    然後他接到了來自“送你回家隊”的隊長休特的信息。
    所以現在，他出現在了這個他平日裏都不會抬頭看一眼的餐廳前。他踟躕地站在餐廳前，看著那玻璃窗上的白霧，有些不敢推開那扇奢華的門。
    他剛為“天使之翼”的孩子們置辦了冬日的必需品，現在他的手裏並沒有很多錢。
    他沒有作為老師的尊嚴，沒有金錢帶給他的底氣，也沒有完全的人格。他被迫學到了一些社會裏正常的人際交往所需的禮儀，他明白他其實應該請他的學生們吃一頓飯，因為這些學生還是他的合作者。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他甚至缺乏走進這個餐廳的勇氣。
    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努力到最後依舊一無所有。
    “站那兒幹什麽呢。”
    隨著推門聲一同響起的，是森林女巫的聲音。
    加西亞抬頭，看到了蛛姀和休特。
    “加西亞老師，再不進來的話就隻有餐後甜點了。”
    紅發的大王子殿下這麽說著，衝淡了他心裏的畏怯。
    加西亞勉強露出一個笑。
    “對不起，讓你們等了這麽久……”
    “沒等你，我們該吃吃該喝喝，你想吃什麽再自己點。”
    蛛姀轉身離開了，加西亞跟在休特身後，走進了這格外氣派的餐廳。
    ……
    餐廳裏是加西亞想不到的熱鬧。
    最左麵的人們在玩遊戲，中間的把桌子圍成一個圓圈在聊天，最右麵的在認真吃飯。
    加西亞被休特帶到了“送你回家”和“阿瑞斯之矛”的位置。加西亞不認識很多人，他局促地攥著手，眼神緊緊依附著休特。
    但好在大家都很熱情。在休特介紹了他的身份後，他贏得了一些掌聲。
    加西亞慢慢放鬆下來，他被安排在杜庫旁邊，他獲得了精美的刀叉和餐盤。
    杜庫把餐單遞給他，但加西亞手足無措，看著那些昂貴的餐品，無法做出自己的選擇。
    “送你回家”和“阿瑞斯之矛”旁邊坐著的是真鋒象隊和傑瑞他們。
    真鋒象隊裏的布卡·祖爾注意到了加西亞的窘迫。他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所以他起身走到加西亞身邊，指了指其中一道菜。
    他的語氣很平常。
    “這道菜好吃。而且有餐券的話可以免費吃。萊麗同學和埃爾西利亞同學都有。”
    布卡說完這些後就走了。
    傑瑞聽到了布卡的推薦，他也噔噔噔地跑了過來。
    “加西亞老師！我剛才點了一個特別難吃的菜，是這個！我覺得旁邊這個看起來會很好吃，你點這個咱倆一起吃行不？”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吃完飯的人跑到這裏推薦自己覺得好吃的菜，玩累了又餓了的人準備跟著加西亞一起點菜。
    各個小隊的人混在一起，已經分不清到底誰屬於哪一隊了。
    加西亞被人群簇擁，熱意融化了他睫毛上的冰霜，然後流進了他的眼睛裏。
    諾爾維雅在人群之外看著加西亞，放開了拉著休特的手。
    休特察覺到手被放開，他低頭看著半人魚，頓了一下後才問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會這樣，所以才不讓他走過去給加西亞解圍。
    諾爾維雅點頭。她藍色的眼睛裏帶著一些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篤定。
    “——畢竟，我們來自艾博斯格。”
    而在場的這些人，除了梅赫迪學院的學生和一年級的羅伊塔、奧忒凱絲特，剩下的都是加西亞的合作者。
    或者說，都是艾博斯格改革的發起者。
    諾爾維雅已經確定了她的猜想。她剛才在和其他小隊交流的時候順便問了他們這個月將參加的比賽和指導老師。
    結果證明，所有在場的艾博斯格二年級生，這個月的指導老師都是平民教師。
    這些平民教師都和加西亞一樣，向他們的學生提出了請求或者交易。而這些請求或者交易的內容都大同小異。
    加西亞提出的交易是讓她們成為新比賽的建設者。
    艾博斯格的所有學生在二年級之後都要參加各種比賽，這些比賽不是憑空出現的。
    艾博斯格為了促進比賽的多樣性，一直鼓勵創造新比賽。像“艾博斯格知識問答”那樣的比賽就屬於曆史悠久的比賽，而“海島尋寶”這種比賽就是有時效的。等到海島上的不穩定因素都被祛除掉後，這個比賽自然就會被廢除。
    當然，海島尋寶比賽現在已經消失了。
    加西亞想要創造一個能夠給所有平民教師一個保障的比賽。與其說比賽，不如說是威脅。因為當一名老師想要建設新比賽時，他可以強製要求他正在教授的學生們來試驗這個比賽的合理性。
    因為這一點，艾博斯格管理層對於新比賽的創建十分嚴謹。但理事長同意了這個項目開展。
    並且，如果比賽創建成功，有一條校規就會開始運行：艾博斯格在職的老師如果參與創建過某個比賽，那麽選過這位老師的課的學生必須在畢業前參加一次這位老師創建的比賽。
    加西亞提出的比賽是對抗戰。
    這本質上和蛛姀幫助加西亞沒什麽區別，但這個比賽是艾博斯格學院裏百分之九十的平民老師共同提出的。
    而且一個比賽的創建需要資金支撐。比賽所需的場地、聘請專業人員的費用、比賽產生的損耗等等，這些是非常龐大的一筆資金。
    這筆資金由幾個平民出身的富商讚助。
    這樣，一個有力的團體就形成了。利益關係穩固互惠，平民老師能夠以此為基礎向學院提出維護自身的訴求了。
    “……要不我讚助你點兒吧加西亞老師！”
    傑瑞的聲音猛然砸出水花。
    像鞭炮燃起的第一聲，傑瑞的話得到了響應。
    諾爾維雅呼出一口氣。
    現在保護平民老師的，除了他們自己，還有這些學生們了。
    ……
    月亮低垂。
    水霧撞到冰涼的玻璃，結成了厚實的霜。
    星星依舊透亮，並且細碎，頑固地掛在夜空中。
    此刻人性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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