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把我困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即使讓我們昏迷，我們依舊會向艾博斯格提出異議，這個比賽不可能會繼續下去。”
    說自己是索依鷗的女孩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碧桉卡回看著陪了她很久的女孩，忽然露出一抹笑。
    “如果你不是索依鷗，那我會很喜歡你。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就是你們的目的不是嗎？讓我回到這裏，讓我直麵自己，讓我備受折磨，然後良心發現——你們是這麽打算的對吧？”
    碧桉卡攏了攏她的頭發。
    “如果我的父母是真的，這個幻境不可能這麽和平。”
    她的秘密並不是她的軟肋，她早已接受自己是怎樣的人。
    當初為了被非摩爾斯家族接走，她和父母鬧得很僵，她表現出憤恨的態度，堅持著說她是非摩爾斯家的血脈，她帶著敵意看著她的父母，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任性的小孩。
    其實她知道這是一場誤會，她知道她不是非摩爾斯家族的人。
    這是她始終埋藏在心裏的秘密。大人們為了自己的前途拚盡了一切，她的父母不思進取，不能夠給她提供足夠多的助力，她的夢想永遠不會實現。
    所以她選擇另一條路。
    她以為她有退路，但後來她發現她還是太天真，有些路隻能一走到底，她不能回頭。
    “算了，不告訴你了，你也不說實話。”
    碧桉卡看著這個美好的像童話一樣的世界，輕輕搖了搖頭。
    “原來謊言也能這麽漂亮。”
    “我們不能憑空構建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是你的母親想象出來的。他們或許已經死了，但在這個世界裏，你回憶裏的人具有獨立意識，所有的任務都是你的母親的心願。”
    被按在土裏的精靈用土係魔法把自己救了出來。
    他很平靜地拍了拍頭上的土，然後告知碧桉卡這個世界的真相。
    “你是非摩爾斯派來解決對抗戰的代表，我們希望你能夠同意對抗戰正式成立。”
    碧桉卡淺笑，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
    “那我能得到什麽？”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一份禮物。”
    碧桉卡陷入沉思。她把所有的話連在一起，明白了這世界背後的邏輯。
    她一時紅了眼眶。
    “她原來這麽愛我……”
    ……
    好重的違和感。
    假扮成索依鷗的吉瑪·賴特凝視著碧桉卡·非摩爾斯。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碧桉卡不會哭泣，也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碧桉卡是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人，她在陪碧桉卡做任務的這段時間裏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吉瑪·賴特忽然看到了碧桉卡唇邊微微揚起的唇角。
    碧桉卡很得意……在得知母親仍舊愛她之後，比起感動，她似乎更對自己完美的偽裝感到滿意。
    這樣的人會在第一次任務被搞砸之後毫無怨言嗎？
    吉瑪·賴特抿著唇，想著索依鷗老師的瘋狂。她忽然有了一個很驚悚的念頭。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
    吉瑪出聲說出了這句話。
    碧桉卡動作一停，她用指腹輕輕擦著眼角的淚，然後摸了摸吉瑪的頭。
    “好聰明。但是你暴露了，你不是索依鷗，索依鷗沒有那麽聰明。”
    吉瑪察覺到了危險，她快速後退，然後抬起頭看向碧桉卡。
    光在碧桉卡身後，她看不清碧桉卡的表情。但她感覺到了碧桉卡濃鬱的殺意，完全沒有任何預兆。
    吉瑪·賴特於此刻確認了一件事。
    碧桉卡不會因為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事妥協。碧桉卡隻愛她自己，她有非常強烈的嫉妒心，她極度自私，她不接受背叛。
    這件事衍生出了一個事實。
    索依鷗老師的精神那麽不穩定，那不是她自己決定的。或許前期是她自己想要通過這個方式來拒絕貴族的命令，但到了現在，她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了。這裏有碧桉卡的設計，因為索依鷗老師讓碧桉卡的第一個任務失敗了。
    “我沒有對不起索依鷗。人生就是這樣的，不會永遠有兩條路可以選，她不可能為貴族賣命還什麽都不做，就像我，選擇成為非摩爾斯家族的人，就不能再回頭。
    這麽多年她都沒有違背過內心為貴族做事，她應該來感激我。”
    碧桉卡麵色不改，隨手舉起了一把刀。
    “感謝招待，這個世界很好玩，但我該回去履行作為非摩爾斯代表的責任了。不知道你們都是誰，但結合這個比賽的性質，你們是索依鷗的學生吧？
    我明白你們想要做什麽，但沒辦法，不是你們太笨，是我太聰明。等你們以後長大就知道了，人生沒有那麽簡單。
    剛剛我想殺你的時候，你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你害怕死亡。所以回到現實是辦法就是在這個世界裏死亡嗎？”
    碧桉卡舉著刀比劃著。
    吉瑪知道這個世界已經困不住碧桉卡了，遠方的街景在坍塌，萊托芭妮在銷毀這個世界。
    吉瑪咬了咬唇。如果就這麽回到對抗戰，碧桉卡一定會發現所有異常，然後她會叫停比賽，並且借此為她的家族謀取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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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她早就知道碧桉卡的難對付，但真正和碧桉卡對峙時，她才明白這有多困難。
    “碧桉卡！你的……你的夢想實現了嗎？”
    吉瑪終於想到一個突破點。
    她緊張地看著碧桉卡。
    “你的夢想，就是成為非摩爾斯的代表嗎？”
    碧桉卡停住了動作，她思考著，想要開口，又有些猶疑。
    吉瑪見狀穩下心神繼續追問著。
    “每次去新的大陸你都很開心，你很興奮，你喜歡體驗新奇的事物，你能夠和當地人相處的很好，你總能找到讓你感興趣的事物，我以為去冒險才是你的夢想呢。
    非摩爾斯家族困住了你，你有更大的潛力，但非摩爾斯隻是讓你處理學院比賽這類事情，非摩爾斯並不重用你，它在浪費你的時間！”
    吉瑪有些顫抖，她想起討論會時大家的爭吵。
    【幻境組】的人很多，讓萊托芭妮這個亡靈法師把那些貴族代表的靈魂投放到另一個專門設計的世界裏，這是早就定好的策略。
    但是要以什麽主題來讓那些代表能夠改變，她們探討了很久。
    就比如不是她和傑克洛負責的布萊恩·濟廉。
    萊西·埃爾西利亞作為發起人搜集了每個家族可能會派出的代表人物，她覺得奐暝他們應該讓布萊恩·濟廉在虛構的世界裏經曆屬於羅木達老師的所有痛苦。
    但“真峰象隊”的布卡·祖爾提出了反對意見，因為他認為貴族永遠都不會共情平民，即使布萊恩在虛構世界裏受盡苦楚，他回到現實之後仍舊會覺得平民淺薄可惡，或者是被激怒，變本加厲地對待平民。
    “那就讓他恐懼。”
    “他不會恐懼。貴族學不會恐懼。”
    “我也是貴族！”
    “貴族和貴族不一樣的。”
    “布卡·祖爾，你覺得你比我了解貴族？”
    “是的，萊西·埃爾西利亞同學。你能看到貴族友善的一麵，但我知道真實的貴族，我能看到他們惡劣的一麵。我有經驗。”
    “那你想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隻是，埃爾西利亞同學，你覺得你會因為體驗別人的人生就改變自己長久以來的生活習慣嗎？”
    “那要看情況。”
    “我們能夠困住那些貴族代表多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時間不足以讓我改變。”
    氣氛僵持。
    在這時，萊托芭妮出聲打破了氣氛。
    “我想問問，這個布萊恩·濟廉平時最在乎什麽？”
    “家族利益？因為他是濟廉家族下一任族長。”
    “那就從他在意的東西入手行不行？這個人未必會恐懼，但是他會權衡利弊，如果他知道家族裏的人一直進行這種欺淩會給家族帶來怎樣的禍端，他或許會重新審視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明白，這是我個人的拙見。大家怎麽想？”
    “我覺得很好。”
    “白琺琅”的隊長奐暝在不見光的地方發出了聲音。
    但怎麽能讓布萊恩·濟廉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大家都討論了很久。
    吉瑪記住了一點。
    要從貴族代表們在意的東西入手。他們不一定具備同理心，但他們會計較利益得失。
    碧桉卡最在意的是她自己。父母的愛沒有用，裝扮成索依鷗老師也沒有用。但她自己的夢想有用。
    碧桉卡看著周圍逐漸消失的景色，的確有些眷戀。她是為了這一切才選擇走上這條路，在這條路的盡頭，她會在所有大陸的每個美好的地方享受人生。
    這就是盡頭了嗎？
    “我的積蓄還不夠。”
    碧桉卡讚許地看著吉瑪。
    “好理由，但是我還沒到那麽自由的時候。”
    “還要等多久呢？要成為非摩爾斯的掌權人嗎？即使成為掌權人，那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也不能去實現你的夢想……”
    吉瑪急急地說著，她看著裝成小精靈的傑克洛，試圖讓他說些什麽。
    傑克洛沒看懂她的眼神，但傑克洛在伺機奪走碧桉卡手上的刀。
    碧桉卡晃著刀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她已經為了她的夢想努力了很多年了，如果到最後她追求的事情反而被準備工作占據了所有時間，那確實是一種本末倒置。
    但是她要怎麽樣才能在短時間內合理地拿走她需要的金錢來支撐她的夢想呢？
    碧桉卡很快想到了一個計劃。她會讓非摩爾斯亂起來……她清楚一個家族的弱點。她不會做的很過分的，她隻會在這樣的混亂中拿走她應得的那一部分。
    她的心情變得很好。即使她的刀被小精靈搶走，她依然覺得很愉快。她俯身仔細看著吉瑪。
    “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你算是提醒了我……雖然你並沒有做什麽有用的事。我對這個世界很滿意，你讓我相信我的母親很愛我，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個小願望。”
    吉瑪眼含希望。
    “如果可以的話……”
    “有關索依鷗的不行。當初她害我沒能完成任務，我不會寬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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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瑪不再說話了。
    碧桉卡搖頭歎息。
    “那沒辦法了，你提不出來要求，我也無法實現。認識你很高興，再見了，‘索依鷗’和‘小精靈’。”
    碧桉卡利落地從傑克洛手裏奪過了刀，幹脆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碧桉卡消失了。
    世界慢慢崩塌。
    吉瑪長舒一口氣，她變回自己的樣子，然後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
    傑克洛也不再是小精靈的形象，他落在地上還有些踉蹌，在幻境裏的這些天裏他已經習慣了翅膀的存在。
    “傑克洛，我好累啊。”
    吉瑪閉上了眼睛。
    “好在完成了任務……碧桉卡真的很聰明。”
    “我們完成任務了嗎？”
    傑克洛並沒有參加討論會，他以為剛剛是失敗了。
    吉瑪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
    “完成了呀！”
    ……
    關於布萊恩·濟廉，大家最後討論出的結果是讓他自己反抗他的家族。因為布萊恩熟悉他的家族，當遭遇困境時，他一定會想到他的家族。但在被家族背叛時，即使他並不是羅木達，他依舊會有抹不去的憤怒。
    讓他來毀滅自己的家族，是讓幻境結束的唯一方式。布萊恩會意識到羅木達也會擁有這樣的能力，即使沒有這樣的能力，羅木達也會有這樣做的決心。
    即使沒有羅木達，也會有其他受到傷害的平民，比起解決掉所有人，布萊恩大概率會傾向約束家族中的人。
    但布萊恩一定要自己做決定。所以，在布萊恩的幻境裏，讓他遭受折磨隻是障眼法，讓他意識到平民的力量可以變得多麽恐怖，這才是幻境出現的意義。
    同樣的，讓碧桉卡被感化也隻是試探。
    要怎麽才能讓索依鷗老師徹底和非摩爾斯家族解綁呢？非摩爾斯不會放手的。所以，非摩爾斯本身需要出一些問題……
    吉瑪看著逐漸透明的自己和傑克洛，放鬆地向後倒了下去。
    碧桉卡會做到的。
    碧桉卡很聰明，她不會虧待自己，如果她需要錢，她想要實現夢想的話，她會從她的家族下手。
    “我可是賴特家族的繼承人，還是商人，我怎麽會不懂利益至上的原則。真是，太小瞧我了啊——”
    吉瑪嘟囔著，逐漸失去意識。
    世界徹底消散。
    ……
    回到現實的碧桉卡看著情緒激動的其他代表們，選擇用聯絡器發了一條消息。
    真對不起這些代表了。
    碧桉卡輕飄飄地看著他們，無視了聯絡器發出的急促響聲。
    為了她美好的未來，她一會兒要叛變了。
    至於她的家族——
    碧桉卡用指尖點了點她震動不停的聯絡器。
    非摩爾斯，準備接受寒冬了嗎？她準備去南邊大陸體驗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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