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和休特回到了艾博斯格上課。
    在課間休息時，諾爾維雅看到了菲阿娜發在聊天群組裏的很長的一段話。
    是關於雅琳休的。
    諾爾維雅垂眸看著那段話，她回想著雅琳休的行為，覺得她影響了雅琳休很多。
    她一時有些無措。雅琳休能夠感知她們的情緒，是由她們的一部分組成的，她的習慣和想法是否在無形中讓雅琳休選擇獨自承擔一切默默地守護著她們——這讓諾爾維雅無法不自責。
    “……萊麗同學，有人找你。”
    諾爾維雅的同班同學叫了她一聲。諾爾維雅茫然抬眼，看到了一團燦爛的火焰。
    在秋季的晴日中，空氣始終有著燒焦的味道。在這樣的天氣裏，火係魔法師會格外舒適。但休特不是這樣的。
    火係魔法院和水係魔法院離得很遠。那樣長的距離或許可以解釋休特的呼吸為什麽會比平常要更加重，他的眉頭淺淺地皺著，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舒展開。
    那雙綠色的眼睛其實充滿了攻擊性。諾爾維雅第一次見到休特的時候就覺得那雙冷靜的眼睛才是讓他有“瘋王子”名號的主要原因。
    那麽盎然的綠意卻像冰冷的夢境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溫度。然後等到那雙眼眸裏的情緒燃燒起來時，就帶著一種想要和誰同歸於盡的歇斯底裏。
    諾爾維雅忽然意識到，休特看她的眼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很不同。她所了解的休特是溫柔的，不會反駁的，站在她身後永遠支持她的。
    這會讓她忘卻最初的休特是什麽樣子，因為現在的休特就是她熟悉的，她信任休特。
    她需要休特。
    “……諾爾維雅。”
    休特輕輕叫她的名字。
    諾爾維雅走出教室，她抬頭看他，覺得他身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她眨眼的頻率比平時快了一點，休特靠近她，遮住了格外熱烈的陽光。
    “休特，你還有課。”
    “嗯。”
    “為什麽……突然來找我？”
    “我看到了菲阿娜發的消息。雅琳休的行為可能受了我的影響。當初我想自己解決一切。雅琳休可能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所以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情況。”
    休特用篤定的語氣說著，似乎從未意識到諾爾維雅的做事風格也是這樣的。
    諾爾維雅聽著這句話，很突兀的想起了在珂勞得療養院的那段時間。
    那些王子的演講在當時看來那麽正常，但現在重新審視，諾爾維雅發覺……
    “休特，我一定會有做錯的時候。在那個時候，你就不該順從我了。”
    諾爾維雅蹙眉，認真地說著。
    休特一怔，然後點頭，眉眼帶上了星點笑意。
    “諾爾維雅，不安慰我嗎？”
    休特低聲問已經洞穿他的全部意圖的半人魚，想要表現出有些失意地樣子，卻隱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諾爾維雅一頓，隨即利落地轉身回教室了。
    “……回去上課吧。隊長大人。你快要遲到了。”
    她沒有回頭。但她能夠感受到休特的眼神在追隨著她。
    休特足夠了解她。休特知道她現在已經脫離了自責的情緒。休特會回去上課的。
    她也了解休特。但她沒有想過休特會在課間跑過來。
    諾爾維雅聽著由遠及近的鈴聲，看著搖晃的陽光，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種炙熱。
    休特為她遮擋陽光的時候靠近的那一步不帶任何意味，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她沒覺得有絲毫不對，但現在她察覺到了那種不同。
    她想起休特看向她的眼睛。那安靜的綠色是被水沾濕的蝴蝶翅膀，隻有向她才會展示出不為人知的柔弱。
    但是為什麽呢？
    諾爾維雅想不明白。她還不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問題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
    “這道題……”
    艾琳認真的思考著。她抿著唇，手上愈發用力。很快，她捏碎了手裏的鵝毛筆。
    艾琳茫然地抬頭，看向了這堂課的老師。
    “老師，我的筆壞掉了，我可以用自己的筆作答嘛？”
    “可以用我的筆。”
    “謝謝老師～”
    艾琳順利地完成了隨堂小考。她有些疲憊地趴在課桌上，不是很喜歡這個必修課。因為它在學期中旬才開課，而且第一節課就是考試，考試還要用統一發放的鵝毛筆。
    老師看起來也很嚴肅木訥。她對這個老師有些印象，這個老師是鷹族獸人，實力很好的樣子。
    鷹族返祖科的國家叫蘭尼爾。她之前作為瑈幽的領主和蘭尼爾談過合作，但最終沒有成功。
    她不喜歡蘭尼爾這個國家的整體風氣。那是一個對於雌性獸人非常不友好的國家，艾琳沒怎麽了解就已經把蘭尼爾從她的合作名單裏扔了出去。
    隻一點就足以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了。
    蘭尼爾有專門針對雌鷹的“禁飛令”。
    在蘭尼爾境內，成年的雌鷹未經允許不能隨意變回原型在天空中伸展翅膀。這是有違風俗，並且會被蘭尼爾國法律嚴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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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無法理解，她也不願意理解。她直接拒絕了和蘭尼爾的合作。但在這個過程中，她好像聽到過這個老師的名字。
    ……莫薩？繆莎？
    艾琳走在艾博斯格校園裏，不是很在意這個老師到底叫什麽，她也不想拿出聯絡器查看她的課表。她放空了自己，慢吞吞地走向1206活動教室。
    今天應該能看到這個月的指導老師了。她早已不是那個會因為新任老師的態度而患得患失的艾琳·瑈幽了，現在的她隻希望新任指導老師的麻煩小一點。
    諾爾維雅告訴她，瑪媽之後的指導老師之所以選擇成為她們的指導老師，是因為他們想讓“送你回家”幫忙解決一些問題。
    艾琳想到這裏，拿起聯絡器給瑪媽發了一條消息。她真的很想念瑪媽，瑪媽在的時候她們什麽都不做也可以，瑪媽很縱容她們，在瑪媽眼裏，她們還是需要被保護的小芽。
    沒有灰狼不喜歡當被寵壞的小孩。她就很喜歡。她要代表灰狼族肯定這個想法。
    艾琳覺得這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瑪媽在的時候，諾爾維雅和休特都放鬆了很多。
    瑪媽沒有回複她的消息。
    艾琳歪了歪頭，已經習慣了瑪媽的繁忙。她把聯絡器收到背包裏，沒想起來要看那個來自蘭尼爾的鷹族老師到底叫什麽名字。
    她在考慮一個很複雜的問題。
    不真誠的開始會有真誠的態度嗎？
    艾琳還沒想清楚，但她覺得加西亞是真誠的。加西亞真的想要為她們做一些事情，加西亞真的渴望家人，加西亞很缺愛，所以他渴求愛——她懂那種感覺。
    “艾琳·瑈幽？”
    陌生的胖乎乎的中年大叔在叫她的名字。
    艾琳警惕地看著他。
    對方拍了下自己的頭。
    “忘記介紹了，我是蘇哈·蘭德，‘新世界’的暫代隊長，我是瓦萊裏奧的隊友，你們的隊長諾爾維雅應該和你提過我。我現在是暫代理事長，瓦萊裏奧他現在不在艾博斯格，他有別的事要忙。
    他今天告訴我說你們的指導老師定下來了，是返祖科院的木莎老師，她自己申請過成為你們的指導老師。那位獸勇士大人知道之後也覺得木莎老師是個很好的人選。
    瓦萊裏奧沒時間給木莎老師發通知，所以他讓我告訴你們，讓你們直接去找她就行。這個老師性格比較內向，她不怎麽說話，平常也很忙。要是讓她去找你們，她可能半個月都不見鷹影。”
    艾琳遲疑地點頭，忽然問向蘇哈·蘭德。
    “瓦萊裏奧老師和瑪媽在同一個地方嗎？”
    “瑪媽？你指獸勇士瑪緹雅大人嗎？”
    “嗯嗯！”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小瓦萊一天到晚都在哪裏。”
    蘇哈搖頭。
    “剛養好的身體又出去折騰。他什麽時候能聽話了我都要感謝狄尤斯終於出手了。”
    艾琳：“小瓦萊怎麽這麽不聽話呀～”
    蘇哈：“是啊小瓦萊……咳咳等他回來你別這麽叫他，到時候他惱羞成怒了要找我麻煩的。”
    蘇哈找了個理由快速離開了。
    艾琳笑眯眯的目送他離開，然後把剛才蘇哈說的話發給了大家。但現在蛛姀還在加西亞老師家，菲阿娜在腓比烈工作，她們一時半會到不了艾博斯格。
    艾琳想了想，決定先去找木莎老師告知她這一消息。
    她也有些好奇木莎老師為什麽要申請成為她們的指導老師，而且基於蘭尼爾的國情考慮，艾琳也很想知道木莎老師怎麽會來到艾博斯格工作。
    她這些年見過的雌性鷹族獸人隻有木莎老師一個。整個返祖科院的雌性鷹族也很少，但是她知道很多特別討厭的雄性鷹族。
    蘭尼爾應該不許雌鷹出外求學的，要不然無法解釋在外雌鷹如此稀少的情況。
    木莎老師是怎麽做到的？木莎老師在返祖科院也有很多年了，之前的蘭尼爾國隻會更加閉塞嚴苛。
    艾琳懷著這樣的好奇，找到了木莎老師。
    木莎老師人很冷淡，這種冷淡不是刻意的偽裝，她過於木訥，幾乎是一種外散的疲倦。
    她的頭發很長，保留著鷹族的特色，像羽毛一樣上白下黑，中間的分界清晰的如同用尺子劃上的直線。
    艾琳覺得木莎老師有一雙格外銳利的眼睛。所以她會覺得用木訥形容老師會有一點偏頗。她覺得木莎老師有一種疲倦的淡然。
    “我知道了。”
    麵對艾琳傳遞地來自理事長的通知，木莎老師也沒什麽反應，沒有欣喜，也沒有驚訝。她平靜地接受，然後看向艾琳。
    “需要我現在去你們的活動教室嗎？”
    艾琳搖頭。
    “現在大家都不在的。”
    木莎就沒再有任何舉動。她看著艾琳，問她還有什麽事。
    “我想問問您為什麽想當我們的指導老師呀～”
    艾琳笑著，看起來隻是單純好奇。她偽裝的那麽好，她確信木莎老師不會感覺到任何敵意和猜忌。
    但木莎的表情稍微有些變動。她主動解釋著，一眼看穿了艾琳的情緒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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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惡意。我見過你們隊的吉祥物，我記得它叫雅琳休。它和我的女兒差不多大。我的女兒她沒什麽朋友，而且她不和我交流。我看到你們的關係很好，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這是我想要當你們的指導老師的理由，如果這冒犯了你們，我很抱歉。”
    這超出了艾琳的了解範圍。
    她欸了一聲，然後驚訝地抬眼。
    “原來您有女兒嗎？”
    始終沒什麽表情波動的木莎老師露出了不明顯的笑。
    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
    “是的。我的女兒八歲了，和你們的雅琳休差不多大。她住在蘭尼爾，她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但我想她有些討厭我。每周我回蘭尼爾的時候，她都很冷淡，她不和我說話，什麽都不說。”
    “……您現在依舊住在蘭尼爾嗎？”
    據艾琳所知，離開蘭尼爾生活的雌性鷹族都對蘭尼爾深惡痛絕，蘭尼爾應該也在追擊這些違背蘭尼爾法律的叛逃者。
    她對蘭尼爾的了解沒有那麽多，但她知道腓比烈，她知道阿洛索沒死之前的腓比烈是什麽樣子的，她去過日啡，她幫菲阿娜管理過腓比烈的一些城市。
    “是的，我住在蘭尼爾。我在雷米亞茲也有房產，但我的家在蘭尼爾。”
    “喔……”
    “瑈幽同學，我的女兒，她在學校裏似乎沒有朋友。我想這可能是她不願意和我說話的原因。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請雅琳休每周去我的家裏玩幾天。”
    木莎老師的表情依然沒什麽變化。但艾琳從她有些緊繃的坐姿中看出了她的緊張和懇求。
    艾琳抿唇，沒有答應。
    “木莎老師，即使我答應也不行呀，這要問雅琳休的意願，雅琳休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想交的朋友，我們不會強迫它做什麽——除了家庭作業。
    木莎老師，您不要著急，我會問雅琳休的。但是我想，我的隊友們需要和您見一麵。
    木莎老師，您今晚有時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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