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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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爾維雅被叫醒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弗朗西了。
    她是被珊娜叫醒的。
    “諾爾維雅,該吃午飯了。快起來!你睡得夠久了。”
    諾爾維雅茫然地睜眼,她看到珊娜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做夢。下一秒,她聞到了杜庫原來會用的安神香的味道。
    她揉了揉頭,任由珊娜把她拖下床。
    珊娜給她披上了外套,然後牽著她的手向外走。
    “大家都等你吃飯呢,你吃完再睡。”
    諾爾維雅嗯了一聲,聲音沙啞。
    在走出房間之前,珊娜聲音不輕不重地叫了她一下。
    “諾爾維雅。”
    “嗯?”
    “你們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不客氣,珊娜。你喜歡就好。”
    諾爾維雅列出的禮物清單並不長,都不是貴重的東西。屬於女性的基礎生活用品、簡易但有效的防身武器、以及杜庫自製的聯絡器,存上了他們“送你回家”的聯係方式,隻要點擊數字就可以和他們通話或者發訊息。
    諾爾維雅注意到地上鋪上了嶄新的毯子,原來走廊裏兩側的紙殼廢品都不見了,空氣中是清新劑的味道。
    諾爾維雅來到了客廳。
    她第一次感受到客廳的空間是廣闊的,原來被雜物擠壓的狹窄感蕩然無存。而她的隊友們又填補了這份空曠。
    杜庫和艾琳在壁爐前給雅琳休烤麵包片,菲阿娜和蛛姀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沙拉。
    休特和艾爾利特不見蹤影。
    諾爾維雅踩著鬆軟的地毯,她的嗓子還帶著剛睡醒的低啞。
    “珊娜,休特和艾爾利特在哪裏?”
    “在布置其他人的房間。我還是老了,幹不動那麽多活兒,你們三個的房間之前就收拾出來了,但是你們人太多了,七個人再加個小孩兒,你們得自力更生。”
    諾爾維雅看著珊娜,珊娜還在牽著她的手。
    諾爾維雅能夠感受到那雙手的粗糲,珊娜已經很老了。隻是她的精神那樣好,好到讓其他人都覺得她一點兒都不孱弱。
    “珊娜,你不會搬到基科拉對麽?你已經開始把這裏當成家了。”
    諾爾維雅輕聲問著珊娜。
    人會在自己覺得安全舒適的空間裏布置自己喜歡的東西。她住在宿舍裏的時候不會在她常用的桌子上放她喜歡的小擺件,也不會在牆上掛風景畫。
    珊娜是把錢當成自由在攢的雌鷹。嶄新的地毯,煥然一新的房子,有著繁複花紋的桌布,和換了一層新皮的沙發。
    這些似乎昭示著珊娜在短時間內不會再離開了。這裏逐漸變成了“家”。
    可是很快就會開戰。藏著武器的房子在戰爭時會最先被轟炸。
    珊娜的眼睛上依舊蒙著一層紗布。她握著諾爾維雅的手,歎息了一聲。
    “諾爾維雅,雖然我不討厭你,但你有點兒太瞧不起我了。我拿的起也放的下。我已經這麽大歲數了,哪怕是臨時住所我也要住得舒舒服服的,我說要搬到你說的海邊小鎮,我就會去,但在那之前,我就不好好活了嗎?”
    “可是……之前房子不是這樣的。”
    “那不是因為之前沒錢嗎!艾爾利特能給我預支工資,有錢不花大傻子。而且弗朗西對我這種老年雌鷹特別照顧,給的都是低價,就說這個地毯,都是打了對折賣給我的。我去那個什麽科拉的時候,你得記著把這地毯給我帶著,這可是好東西。”
    “……好。”
    諾爾維雅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她被珊娜安排坐到了蛛姀身邊和她們一起吃水果沙拉。
    珊娜準備把午餐端到桌子上,蛛姀淡淡地看著珊娜,用花藤接替了珊娜的動作。
    珊娜摸到了花藤。她握了一下,然後思索了一陣。
    “是蛛姀嗎?我聽杜庫講過。”
    “是。你記憶力還不錯。”
    蛛姀出聲肯定了珊娜的話,她對於這種親昵有著絕對的警惕,但珊娜很強,她拗不過珊娜。
    珊娜不許她幫忙,隻讓她坐在沙發上,不能出門、不能去幫休特和艾爾利特,也不能對午餐提出要求。
    即使提出要求珊娜也不會照做。
    休特和艾爾利特也來到了客廳,他們結束了工作。
    艾爾利特把自己扔在沙發上,他累得來不及抱怨。
    休特沉默著喝水,然後和諾爾維雅對上了視線。
    “醒了?”
    諾爾維雅點頭。
    “被強製起床了。”
    休特了然。
    珊娜招呼著所有人過來吃午餐,她知道他們在蘭尼爾有各自的任務。
    “吃完飯之後你們該幹活就幹活,我知道你們是為了看我才來這裏,但是我有翅膀有爪子的,我什麽都不缺。你們明天早上就走,在這兒住一天就夠了,這麽多人,久了我就煩了。
    下午沒事兒就去幫幫弗朗徹領主。最近弗朗西不太平,我知道有什麽要開始了。”
    ……
    珊娜最近有午睡的習慣。
    杜庫和艾爾利特去補覺了,諾爾維雅披上外套準備去領主府。
    休特開口。
    “我和你一起。”
    艾琳舉手。
    “我也去!我要和弗朗徹談談。”
    “我不去。”
    蛛姀靠在沙發上,背對著諾爾維雅和休特。
    “我留在這裏陪雅琳休。”
    菲阿娜剛從她的房間裏走出來,她聽到了一半對話。她也接著這個話題說著她的下午計劃。
    “我要出門。琪婭·安貝蒂在弗朗西,我和她有筆生意要談。”
    “走吧走吧,弗朗西比特倫塞丹還無聊。”
    蛛姀倒在沙發上,她聽到關門聲響了兩次。
    蛛姀在想粟蘭和芙洛麗絲,她明天還是要去特倫塞丹。現在蘋蘿也在那裏。
    她掃視著這個房間內的景象,在視線觸及雅琳休的時候,她發現雅琳休在發呆。
    蛛姀起身靠近雅琳休,戳了戳它。
    “困了就去休息。”
    雅琳休回神,它搖頭,神情有些擔憂。
    “我不困。我隻是在想洛蕾塔他們有沒有吵架……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們的計劃不會很順利地進行。”
    “明天你就能知道了。或者等菲阿娜她們回來之後用她們的聯絡器問問木莎,我和你的聯絡器在蘭尼爾都用不了,杜庫的可以,但今天早上去坐法陣的時候他和諾爾維雅都在睡覺,他的聯絡器還在家裏的客廳地板上。”
    “好哦。蛛姀,弗朗西是港口城市,我們去海邊玩怎麽樣?”
    雅琳休拿出了它書包裏的小鏟子。
    “這是杜庫給我做的,可以變成小桶,也能變成水壺。”
    蛛姀盯著那個小鏟子,側頭問雅琳休。
    “你就帶了一個?”
    “杜庫也帶了一個。”
    “那等他睡醒了一起去海邊吧。順便帶上艾爾利特和珊娜。”
    雅琳休點頭。
    “好哦。珊娜喜歡海。我記得。”
    “是嗎?無所謂。”
    ……
    “即使會讓局勢動蕩,這樣對你來說也無所謂嗎?”
    弗朗徹拍了下她的辦公桌。裝著涅多桉照片的相框倒在桌麵上,磕出了裂痕。
    弗朗徹對麵的涅多桉抱臂看著她,眼神冷漠。
    她也看到了那倒在桌麵上的相框,她無聲地收回視線,就好像她什麽都沒看見。
    弗朗徹鮮少有情緒這麽激動的時候。她不理解涅多桉為什麽突然變得很瘋狂。即使把她的母親安置在弗朗西,涅多桉依舊想要把計劃提前。
    她開始對涅多桉的固執產生了厭惡,她總覺得涅多桉隻是被情緒掌控了,等涅多桉恢複冷靜,她就會明白她之前的舉動有多麽錯誤。
    “就隻是因為你母親嗎?因為她快要病死了,你想讓她看到一個由雌鷹掌權的蘭尼爾,就因為這個,你要放棄我們原來定好的計劃,你要把這一切都毀掉?你當我是什麽?你當蘭尼爾的雌鷹是什麽?
    涅多桉,我真不想殺你。”
    涅多桉扯開嘴笑了。
    “你做不到。殺了我,一切都會潰散。”
    “你沒有那麽重要。”
    “真的?那你現在朝我發什麽火。直接殺了我不是更好嗎?”
    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爭吵。
    弗朗徹停了一下,她恢複了平常的神色,聲音平靜。
    “請進。”
    涅多桉轉身想走,弗朗徹叫住了她。
    “你留下。”
    “我不是你的領民。我想去哪裏是我的自由。”
    涅多桉走到了門口,她抬眼,看到了諾爾維雅。
    諾爾維雅在門口就已經聽到了爭吵聲。她看著涅多桉,和涅多桉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涅多桉。”
    涅多桉盯著諾爾維雅,半晌,她扭過了頭。
    “約書亞在弗朗西。他在照顧我母親。明天我的隊友都會來。我們會吃個飯。你想來的話,問約書亞地址。”
    “涅多桉學姐。”
    諾爾維雅沒有讓涅多桉離開。
    “為什麽不說說你想要將計劃提前的真實理由呢?”
    “我願意。沒有理由。”
    “不是這樣的。涅多桉,你的母親也是雌鷹,你不會不顧雌鷹的未來擅自做出不理智的決定,尤其,你的母親現在還在弗朗西。”
    諾爾維雅抬眼看向不遠處把相框扶起來的弗朗徹。
    “領主大人,你會讓你最重要的親人待在不安全的地方麽?尤其這個地方的領主和你是夥伴,而且,領主非常清楚你的軟肋在哪裏。”
    弗朗徹慢慢平靜下來。
    壓力會產生焦慮。她的確有些急躁。但無論是誰在她的位置上都會這樣的,她不能輸。
    她其實了解涅多桉。所以在涅多桉說出不符合她的內心的話時,她會反駁。現在想一想,涅多桉的母親在弗朗西,無論涅多桉怎麽說,最後涅多桉並沒有決定權。
    弗朗徹想起來了。
    她對涅多桉說過,她希望涅多桉把她當成最難纏的敵人。
    而涅多桉,把她的軟肋,也就是她的母親,接來了弗朗西。
    這是最直接的投誠。
    弗朗徹一步一步走向涅多桉。
    “能告訴我你想要把計劃提前的理由嗎?”
    涅多桉保持著沉默。
    盡管如此,弗朗徹依舊能夠猜到涅多桉在想什麽。
    她和涅多桉,本就是一類雌鷹。
    “涅多桉,即使我真的對此什麽都不清楚,在失敗之後,我依然會被國王清算,我不可能被摘的幹幹淨淨。
    我知道所有的風險。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很急切,你動用了所有的手段把那些組織聚集起來,你找來了很多外國人。其實慢下來,細致一點,計劃的成功率就更高,但是你的動作很快。我原來不明白為什麽。
    現在我知道了。同時,我知道那樣急切的動作一定會有紕漏,早期工作的不細致會導致後期行動的失敗,如果有鷹族泄密,我們的反抗連開始都不會有。
    你擔心這點。所以你想把計劃提前。”
    “那隻是你認為的。”
    涅多桉冷淡地回答著。她看著弗朗徹,依舊是討厭的態度。
    “說完了嗎?我要回去看我媽媽了。”
    “沒有。”
    弗朗徹平靜地阻止了涅多桉。
    “我還沒說完。你之所以什麽都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不想活著走出蘭尼爾。所以你想讓我恨你。但是涅多桉,我說過,我需要為我重建蘭尼爾的下屬,活著的生命才能創造無限的價值。”
    涅多桉什麽都沒有說。
    她的沉默像她的倔強。
    她到底怎麽想的,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確定。
    涅多桉要離開了。
    弗朗徹也沒有再攔她,諾爾維雅側身讓開了出去的空間。
    就在這個時候,同一時間,諾爾維雅、弗朗徹和涅多桉的聯絡器,以一種令人不安的聲音響著。
    同步而急切。
    震動聲像世界在動蕩不安。領主府掀起了一層喧鬧,有呼嘯的翅膀扇動聲在走廊裏響徹。
    諾爾維雅看到弗朗徹的一個下屬氣喘籲籲地飛了過來。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很尖銳。
    “大人、弗朗徹大人——弗特蘇出事了!國王和木莎,出了問題。但具體是什麽還不清楚——”
    諾爾維雅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
    她和涅多桉同時低頭打開了聯絡器。
    有很多消息湧了出來。
    她快速翻閱著,越看越難以呼吸,而涅多桉和弗朗徹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諾爾維雅快速和她們告別,她知道她現在必須立刻去弗特蘇。
    所有的消息告訴她一件事。
    ……洛蕾塔被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