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六隻瘦狼拽回來，一人給了一巴掌。
    打完她就後悔了。
    好髒。
    看著六隻夾著腿縮在一邊的瘦狼，黎明沒好氣地看回去，真的是好髒的六隻狼啊。
    黎明從食堂扯了根水管過來，對著六隻瘦狼就淋了滿頭的水。
    洗。全都給她洗幹淨。庇護所裏不能有這麽肮髒的狼在。
    廢水？
    這點水算得了什麽。
    肥皂泡泡，在六隻瘦狼並不情願但是沒地方躲避的情況下糊了它們一身。
    黎明實在是不願意自己上手，就讓這幾隻瘦狼自己在地上打滾，把那麽些浮毛、樹葉、泥巴、血痂，全蹭幹淨了再說。
    時間接近正午，這一下就來了好些人看熱鬧，等吃完午飯後，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全庇護所都守在食堂門口了。
    可憐黎明自己都還沒吃午飯了。
    成果也是喜人的，六隻瘦狼幹幹淨淨地蹲在了黎明麵前，禿了不少地方，不過不礙事，等過些日子長出來了，就又是六條好狼了。
    黎明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成果，這才把眾人驅散，慢悠悠地走進食堂吃午飯。
    今天中午食堂有六個菜一湯，熗炒蓮白，粉條炒瘦肉，土豆絲，風味茄子，孜然豬肉，土豆燒五花肉，豬肉蘿卜湯。
    三葷三素一個湯。
    黎明喜歡吃孜然豬肉，看見盆裏麵已經被打空了，癟癟嘴去打了風味茄子和豬肉蘿卜湯。
    她來得晚，食堂已經快走光了，就還剩下了好幾個坐著說閑話的人。
    黎明自己找了個幹淨位置坐下吃飯，斜對麵不遠處就是那個新來的外國女人，安娜·伯格。
    安娜·伯格是孤身一人來的這裏，雖然和賈斯汀那一家子是同乘飛機來的，卻並不親密。至少，從她今天午飯的表現來看是這樣。
    安娜抬頭張望了一圈，把餐盤裏的東西吃的幹幹淨淨，就連那口炒蓮白的湯汁都舔幹淨，才把餐盤放進門口的餐盤推車裏。
    她沒離開，繞到黎明麵前，輕輕敲了敲下桌子。
    黎明抬頭。
    安娜嘴角使勁勾起，“打擾一下，你是否有空聽我匯報一件事情？”
    她顯然考慮過黎明的外國話聽力問題，放慢了語速。黎明點頭，讓她坐在對麵。
    安娜似乎有點難以啟齒，“我很抱歉，對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狼群是追著我們來的……”
    黎明隻聽懂到了這裏，再之後，她就無法理解了。
    黎明讓她停住，拿出了本子和紙筆來，“寫下來。”
    安娜兩手無措地搭在桌子上，看了下本子，又看向低頭吃飯的黎明。
    麵前這位看起來年輕得過分的少女，就是庇護所的主人，是她的頂頭上司，老板，拯救她的天使。
    在眾人的傳說中，她強大又聰慧，善良而堅毅。
    安娜從未曾因為她的年紀而輕視她半點。
    所以安娜用自認為最工整的字體寫下來了這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寫完後，黎明也吃完了午飯。
    黎明拿起本子，用作閱讀理解的專注，看完了全部內容。
    在安娜撿到宣傳手冊之時，她為了活命，反殺了數隻野狼。這隻狼群的首領，也就是被房循幹掉的那隻狼王，一路追著他們從國外來到了龍江市這個地方。
    誰也不知道它們經曆了多少磨難，但每一次安娜等人在地麵停留休整的時間超過三天，這群一路追殺而來的複仇狼群就會襲擊他們，襲擊他們所落腳的人類生存點。
    “昨天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黎明合上本子，目光銳利的追問。
    安娜想到因為他們的疏忽而導致的成員受傷，就愧疚萬分。
    “我很抱歉。抵達庇護所後，我以為他們三天後才會來的，我想要去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坦白。”
    “對不起，對不起，我很對不起，這樣強大的狼群，我害怕受到庇護所的驅逐。”
    黎明可以理解身為一個普通人的怯弱，甚至安娜的動機乃至於賈斯汀一家的閉口不言，她都可以被理解。
    但是她無法原諒。
    如果不是房循實力還過得去，今天出行的第一狩獵小隊成員很可能就會全軍覆沒。
    這可是在她之下的庇護所第一戰力了。
    這種代價，是黎明無法承受的。
    “安娜。”
    黎明叫她的名字，打斷了安娜的道歉。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因為恐懼被驅逐而隱瞞這麽嚴重的事情，安娜，你們這一路遷移，又有多少人類的生存點因狼群的襲擊破滅呢？”
    安娜臉色一白。
    “安娜，你能告訴我嗎？”
    “不，不是這樣的。”安娜辯解道，“我們發現狼群一直追著我們跑之後，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最多一夜我們就會離開。”
    “所以，你們最初發現規律的時候，有嗎？”
    黎明繼續追問。
    安娜更是慌了神，眼中有驚恐閃過。
    黎明了然於心，“所以，是有多少呢？”
    “告訴我，安娜，逃避自己的錯誤是可恥的行為，死亡已經產生，不會因為你的遺忘就消失，也許他們的靈魂就在你身後看著你呢。”
    黎明的口語帶著十足的本地口音，每一個詞都吐露得緩慢，但足夠安娜聽懂其中的意思了。
    安娜渾身一抖，繃緊了全身，這一下連眼珠都不敢轉悠了，生怕看見那些人的靈魂。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畜生一直跟著我們！如果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去那些地方！我寧願餓著肚子離開！”
    “我很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這裏的異常情況已經引起了遲遲沒離開的人注意，黎明一揮手，那幾個人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巴裏，盤子丟進餐車中就跑了出去。
    那聲音刺耳又響亮，安靜的食堂裏格外嘹亮。
    “所以？有多少呢？”黎明持續追問。
    她實在不願意再出現一次安明香式的慘烈事件了。
    “告訴我！有多少！他們都是誰！”
    安娜的辯解在黎明持續的追問中戛然而止，她沒了聲音，祈求般望向黎明，“求你了！別再逼問我了！求你了！”
    黎明早就沒了笑意，冷著一張臉看過去。
    “加入庇護所，我可以替你們保守一些秘密，但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危害庇護所的安全。”
    “因為你們的隱瞞，我的人差點死了！”
    “這件事，你必須交代清楚！並且為此受到懲罰！”
    從感情上黎明不會放過他們，從道理上第一狩獵小隊也應該得到一個交代。
    安娜死死不開口。
    黎明：“我隻數到十，如果你還不告訴我的話，我就讓人鞭打你們二十下，然後把你們扔出我的城市。”
    “你應該知道，外麵有什麽。”
    “不，不要把我扔出去。”
    安娜還是低頭了。
    她來找黎明本來就是想要坦白狼群追殺的事情，她想到了自己可能會受一些懲罰，她能承受的代價絕不包括被驅逐出庇護所。
    這裏那麽安全，連狼王都被殺死了，這裏有那麽多的物資，足夠他們所有人都平安地生活下去。
    她絕不要離開庇護所。
    安娜以近乎自我淩遲般寫下了過往那些經曆，每一個人的死亡都是一次酷刑。有的時候她寧願死掉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那些好心幫助她的人們。
    一次又一次。
    那些狼群如同惡魔一樣，死死纏著她不放。
    現在，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黎明翻看著本子上的字跡，發現安娜真的有點像是逃生電影裏的女主角，反派因為害她死了，配角因為幫她死了，除了她，其他人都死了。
    那麽賈斯汀一家呢？
    哦，在安娜的敘述裏，全靠賈斯汀的超強武力以及精巧的射擊能力還有強大的熱武器保護，這一家子才順利地數次逃脫狼口。
    這還是個技術流啊。
    黎明合上本子，看著灰著臉張望天花板的安娜。
    “二十下鞭刑會持續進行，並且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單人禁閉，鑒於你的主動交代，你可以減刑十天。”
    後麵的事情黎明交給了方浩川和喬深去做。
    審問賈斯汀夫妻倆，鞭刑的執行，黎明覺得這兩人去做是真合適。一個是專業人員，有過從業經驗，一個有那種天賦潛力，簡直是酷吏的第一號人選。
    賈斯汀夫妻被方浩川叫進辦公室單獨審訊時，就知道是安娜那邊漏了餡，賈斯汀十分懊惱，差點破口大罵，他妻子萊恩倒是還老實，對所有事情供認不諱。
    賈斯汀少不了挨了方浩川幾拳頭又被威脅了幾句才交代，喬深笑他，“酷吏啊方哥。”
    方浩川讓他滾蛋，“馬上就是大幹旱了，我哪有那個時間在他這熬鷹！”
    拿到供詞，三方對照，出入不大，黎明確認後，就讓他們執行了。
    庇護所的小黑屋可是很久沒有用過了。
    哦，也不算久。
    之前不是丁海丁浩一夥人還進去過嗎。
    賈斯汀這時候還要表現自己的氣度，主動提出替他的妻子承受二十鞭，方浩川直接駁回。兩夫妻結結實實地挨了二十下。
    到了關禁閉的時候，喬深笑嘻嘻地要把哭著掉眼淚的小女孩西麗抱走，這小孩還挺眷戀父母，咬了喬深一口，幸好沒破皮。
    賈斯汀再度說道：“就算是坐牢也可以緩期執行，請讓我現在去關禁閉，就讓我的妻子留在外麵照顧西麗，等我出來再讓我的妻子進去，我來照顧西麗。”
    “拜托了，她還那麽小，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身邊。”
    喬深揉著手腕上的牙印，小外國佬咬人還挺狠。
    “當然不可以，這也是懲罰的一部分。”
    方浩川解釋道：“放心，沒人會對你們的女兒怎麽樣，庇護所會找專門的人來照顧好她。如果你們真的關心女兒，應該做的是好好反省不要再犯錯。”
    方浩川蹲下來，朝小西麗友善地笑笑。
    事情不可以改變，賈斯汀隻有和不安的小西麗解釋，主動讓他信任麵前微笑著的方浩川。
    西麗年紀太小了，根本不是能聽得進去人勸的時候，一說要離開父母就哭，還是方浩川捂著嘴巴抱著人才強行離開。
    喬深看了眼心疼得想要追上去的賈斯汀夫妻兩，“嘿，賈斯汀先生，你們還要關禁閉呢。當然，你也可以抗拒禁閉，庇護所隨便人來去。”
    他當然對這幾個人沒有好臉色，應該說知道這件事經過的人每一個人都不會對這三個新來的產生什麽同情。
    鄧峰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如果不是房循實力強大，如果林安安不是治愈係異能，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鄧峰這個人了。
    賈斯汀心疼女兒得不行，抱了一下哭泣的萊恩，“親愛的，我們下一個月見。”
    萊恩哭著擁抱。
    “對了，我們會得到那位神奇醫生的治療嗎？”
    賈斯汀還不忘為自己爭取治療權利，畢竟喬深打人的時候是用了不小的力氣，皮開肉綻，傷勢不小。這兩人現在還能站起來，簡直是體魄驚人。
    “老實一點。”喬深把人推進禁閉室，啪地一下關了門，隔絕了內外。
    他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去了醫療室找池陽要了外敷的傷藥，又叫一直待命的兩位男女護士分別去給這夫妻上藥。
    另一邊，方浩川抱著哭泣的小西麗去找了朱紅。
    “朱姐！朱姐！”
    小孩尖銳的哭聲裏，方浩川求救一般叫著人。他是真對這種死命哭的小孩沒辦法。
    朱紅老遠就聽到孩子哭，她倒是不擔心是她的米奇，這孩子就算是哭也是默默地流眼淚，委屈巴巴的，看得人心疼。
    朱紅走出來，一手在圍裙上擦手，“這是……那夫妻兩個的孩子？關進去了？”
    “可不是咋滴。”方浩川把人放下，這一路上小姑娘拳打腳踢沒少招呼在他大腿上，跟被抓的泥鰍一樣，難收拾得很。
    “那你這送我這來是什麽個意思？”朱紅並不想再照顧一個小孩，她有米奇就夠了，麵前這小孩一看就是個強脾氣的，照顧起來費力得很。
    “那我先給你放這了啊！”方浩川放下孩子就走，根本沒留拒絕的機會。
    那小孩一落地，舉著拳頭就要去捶打麵前的壞人，方浩川卻是已經溜之大吉，一拳頭打了個空。
    朱紅直皺眉，看著小孩哭得她頭疼。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樣的，還是米奇叫人心疼。但是想到這孩子父母不在身邊，又免不了心疼，朱紅隻得哄起來。
    這一哄的結果就是，今天的晚飯晚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