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釘截鐵的聲音在靜謐的花海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巴魯龐大的龍軀微微挺直，空氣似乎再次凝固，比凜講那個“祖龍冷笑話”時還要沉寂。
    凜站在一旁，冰藍色的眸子數據流般閃過，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但快得如同錯覺。
    她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像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又像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
    祖龍在聽到巴魯的回答後，沒有絲毫動靜。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巴魯，仿佛要將他從靈魂到鱗片都徹底看透。
    巴魯甚至做好了迎接雷霆之怒的準備。
    畢竟，拒絕一位“神”的“仁慈”，尤其是在祂明確告知你留下就是死路一條的情況下，怎麽看都不是明智之舉。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又仿佛隻是一瞬間，祖龍緩緩地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宏大，卻奇異地不帶任何怒意，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做出這個選擇，我並不意外。”
    巴魯一怔，巨大的龍頭微微歪了歪，表示不解。
    不意外？難道這位萬龍之祖，連這都能預見到？
    祖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命運的河流有無數支流，選擇本身就是構成命運的一部分。你心中的執念，遠比對死亡的恐懼更加強烈。”
    她的目光轉向凜，微微頷首，“這位異世界的客人，你的同伴，說得很對。”
    凜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微微欠身，算是回應。
    “即使是我，見證過無數次的輪回與生滅，也無法完全洞悉所有‘因’與‘果’的全部細節。”祖龍的聲音帶著滄桑，“未來，終究是需要‘見證’的。每一次選擇，都可能開辟出一條全新的，連我也未曾見過的道路。”
    “所以……”巴魯忍不住開口，他有很多問題想問。
    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關於毀滅的命運，關於他自己，關於西莉亞，關於煌黑龍，關於煉黑龍……關於這一切的一切！
    他是不是某個存在的替代品？他的穿越是否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然而，他的話還沒問出口，就猛地頓住了。
    他的視野已經被完全擋住了！
    因為祖龍那龐大的龍首，毫無征兆地、極其緩慢卻又帶著無與倫比壓迫感地，向他靠近。
    太近了！
    那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龍瞳，幾乎占據了他整個視野。
    古老而神聖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花海的異香。巴魯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祖龍鼻尖那細密的、如同白玉雕琢的鱗片紋理，以及瞳孔深處那仿佛旋轉星雲般的流光。
    “阿米諾斯！”
    巴魯下意識地爆了一句家鄉的粗口，巨大的龍軀猛地向後一縮，四隻爪子一陣慌亂，險些被花海中不知名的藤蔓絆倒，狼狽地跌坐在柔軟芬芳的花叢之中。
    一陣低沉而愉悅的，在巴魯耳邊響起。
    祖龍停下了靠近的動作，看著巴魯那有些滑稽的姿態，龍瞳中那絲古怪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她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驚嚇”效果。
    “嗬嗬，真是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麽膽小？”
    巴魯：“……”
    這位祖宗，您老人家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怎麽還帶點惡趣味的？
    剛才那一下，差點把他龍魂都嚇出來！他現在嚴重懷疑，之前凜那個冷笑話，祖龍不是沒聽懂，也不是沒在意，而是覺得有點意思？
    就在巴魯腹誹不已，並且掙紮著想從花叢裏爬起來保持嚴肅的時候，一隻覆蓋著耀眼白色鱗甲，邊緣流淌著神聖光暈的巨大龍爪，輕輕地、帶著一種與她身份完全不符的溫柔，按在了他的龍首之上。
    動作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但巴魯卻瞬間僵住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順著龍爪接觸的地方，緩緩滲入他的意識。那不是能量的衝擊，也不是精神的壓迫，而是一奇異感觸。溫暖，平和，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舒適。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頭頂那些堅硬的銀色鱗片，在那隻龍爪下，仿佛都變得柔軟起來。
    “原諒我，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祖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近在咫尺，帶著一種奇異的親昵，如同長輩對晚輩的低語。
    最後一次？什麽最後一次？
    巴魯心中疑惑叢生，但那股奇異的感覺讓他無法開口，隻能被動地承受著。
    祖龍的爪子輕輕摩挲著他的頭頂，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確認什麽。
    “記住，巴魯。”她的聲音變得無比鄭重，深深烙印進巴魯的靈魂深處。
    “無論經曆過什麽，無論將要麵對什麽，你，就是你。”
    “不是任何存在的附庸，更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影子？
    巴魯的心髒猛地一跳！這個詞觸動了他內心深處一直隱藏的不安！難道他之前的猜測是真的？他真的是某個強大存在的替代品或者投影？
    祖龍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爪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絲，仿佛在給予他力量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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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見證吧。”
    “去見證，那個獨屬於你的，嶄新的未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巴魯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自己。
    眼前的景象開始飛速旋轉、模糊，祖龍那龐大的身影，那片無邊無際的夢幻花海，都在迅速遠去，如同潮水般褪色、消散。
    下一秒，意識猛地回籠！
    鹹濕的海風拍打在他的鱗甲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依舊在他下方翻湧。頭頂是陰沉的天空，烏雲密布，仿佛隨時都會降下狂風暴雨。
    他，巴魯，依舊懸浮在大海之上。
    周圍空無一物。
    沒有祖龍，更沒有那片仿佛隻存在於夢境中的絢爛花海。
    一切都好像從未發生過。
    但是……
    巴魯緩緩抬起一隻覆蓋著銀色鱗片的爪子，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頭頂。
    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祖龍的溫暖觸感，以及那句仿佛依舊在耳邊回響的話語。
    “……你，就是你。”
    “……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去見證吧，那個獨屬於你的，嶄新的未來。”
    獨屬於我的未來？
    “唉，我這是命苦，還是幸運呢？”
    巴魯巨大的龍眸中閃過一絲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不知道祖龍所說的“最後一次”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所謂的“影子”究竟指向什麽，更不知道那個“嶄新的未來”會是何等模樣。
    但他知道，自己做出了選擇。
    留下來，直麵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夥伴。
    無論前路是九死一生，還是十死無生。
    他，巴魯，將以自己的意誌，去“見證”這一切！
    至少，這一次，他不會再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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