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刷刷把目光投向門外。
    倒不是好奇靜妃，而是好奇這位嫻昭媛。
    先是救太上皇，如今又一躍成了嫻昭媛，在後宮妃妾裏是第三人。
    這麽多王府裏的老人見著她，都要喚一聲姐姐。
    景王府後院女眷沒搬入宮前，就是這位嫻昭媛一直伺候著，聽說頗得帝心。
    隻見靜妃和一位眉眼如畫、紅唇黑發的美人款款入內。
    這美人眉心用朱砂點著一點紅，配上出塵的氣質，好似落入凡間的仙子，雅致清純。
    同行的靜妃容貌本來就不算特別出色，被大公子害得毀容後，臉上更是多了一道疤。
    如今出來行走，都要用厚厚的粉壓著。
    把七分的容貌硬是壓成了五分。
    今日和這位美人站在一起，頓時顯得平庸許多。
    兩人同時向皇後行了禮，又是一套行禮流程走過。
    皇後淡聲問道：“兩位妹妹怎麽一起來了？”
    嫻昭媛：“在半道上遇到了靜妃姐姐，便湊在一起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皇後：“這倒是，你住的碧翠宮和靜妃的永寧宮是一條路，日後請安怕也要日日碰見了。”
    靜妃抬手摸了摸頭發，故作不在意道：“妾身愛睡懶覺，不如嫻昭媛勤快，怕是不容易碰上。”
    她這話就明顯是不想和嫻昭媛搭上關係，甚至是對嫻昭媛是有些不喜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靜妃的容貌受損，又怎麽會願意和美貌如花的嫻昭媛日日走在一處呢？
    若哪日皇上在鳳儀宮，看到兩人站在一起，隻怕對嫻昭媛愈發滿意，對靜妃也越發冷淡。
    嫻昭媛低著頭，十分好脾氣的模樣：“若是能日日見到靜妃姐姐，那自然是好事。若不能，也是妾身還沒這個福氣。”
    皇後對她們的官司不感興趣，隻問了句：“你那碧翠宮住的可還滿意？若有什麽缺了，隻管叫人來說。”
    “多謝皇後娘娘厚愛，妾身生長於鄉野，能入宮長見識已經是萬幸，隻覺得處處都好，處處都滿意。”
    “那便是好事。”
    皇後也隻是例行問了一下。
    沒過一會，楊嬪也匆匆趕來，滿臉愧色：“妾身來遲，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這是景王登基後，第一次合宮覲見皇後的大日子。
    楊嬪第一日就來遲，要麽是十分囂張，要麽就是出了意外。
    皇後也不是霸道不講理的人，淡聲問道：“可是路上遇到了什麽事？”
    楊嬪無奈道：“妾身路過重華宮時遇到些事，髒了衣裙，隻能半路回去換。”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花充儀。
    畢竟重華宮是她的居所。
    大家下意識懷疑是不是和花充儀有關。
    但其實楊嬪隻是倒黴。
    重華宮外種著一片樹，太上皇的儀嬪愛養鳥，得寵時便在重華宮外養了一群鳥。
    花羽住進來也沒讓人處理。
    楊嬪在經過重華宮時，一群鳥從頭上飛過，讓她才製的新衣沾了不少鳥屎。
    因新衣顏色鮮豔，髒的十分顯眼，隻能自認倒黴，重新回去換。
    皇後微微頷首：“你來的也不算遲，不是什麽大事。”
    楊嬪目露感激：“多謝皇後娘娘寬容。”
    因是第一次一起請安，也就沒人說些冒犯的言論。
    皇後先問過了幾位皇子公主。
    這也是慣例。
    公主們倒都被養的很好，站在一排由奶娘們帶著請安，十分喜慶。
    倒是皇子們……如今也隻剩下慢半拍的大皇子和白白胖胖的五皇子、六皇子，實在不能看。
    皇後麵色發愁：“皇上子嗣不豐，隻盼著各位妹妹肚子爭氣，替皇上多誕下幾個子嗣，本宮定然向皇上替你們請封。”
    “皇上子嗣繁茂，才是大虞朝的福氣，也是我們後宮的福氣。”
    一群人紛紛起身行禮，“妾身多謝皇後教導。”
    這其中，沒了兒子的方媛兒萬分心痛。
    如今正懷著孕的吳才人悄悄捂著小腹，滿心期許不敢露一絲在麵上。
    問完孩子，皇後又問了吳才人：“你如今身子可還好？”
    吳才人：“回皇後，妾身懷孕還不足三月，暫時沒有不適症狀，太醫也說妾身身子康健，隻消好好養著。”
    皇後滿意道：“如今滿後宮就你有身孕，合該被格外重視，本宮便讓太醫每隔一日就去給你請平安脈，務必要保證小皇子安安穩穩的。”
    吳才人羞怯的低下頭：“妾身多謝皇後娘娘體貼關照。”
    皇後向來大氣，也願意給下麵人好處：“隻要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本宮一定求皇上給你晉位。”
    吳才人壓製著心裏的激動謝了恩。
    接著皇後又一一問候了其他人。
    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帶著一起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按照規矩，嬪以下的後妃是沒有資格進慈寧宮請安的。
    今天是大日子，可以破例都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沾染些福氣。
    等一群人走到慈寧宮，卻見太後身邊劉嬤嬤出來道：“太後昨個不適，睡晚了點，如今還沒醒，怕是要讓皇後娘娘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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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聽到這話，全都有些驚訝，也有些茫然。
    六宮妃妾在皇上登基後第一次給太後請安的大日子，都是有吉時的。
    眾人去給皇後請安和去給太後請安的時間，都是事先互相通過氣，半點錯不了。
    可這樣的大日子，太後偏偏就睡遲了。
    皇後作為兒媳婦，當然不能說些什麽，且她對太後的性子也算了解。
    今日這一出事落在皇後眼裏，半點不意外。
    一群人屏氣凝神站在慈寧宮門口，等著太後醒來。
    太後曾經是柔貴妃時，就盼著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受萬人朝拜。
    她失寵多年，一直被前宸貴妃壓著，憋了多年的氣。
    如今好不容易得意起來，頭一件事就是打壓皇後的威風，讓她知道這後宮到底是誰的。
    今日這事，不隻是婆媳矛盾，更是太後和皇後爭奪後宮地位的第一戰。
    以後這樣的事情隻會多不會少。
    等的越久，皇後就越是淡定。
    她如今正在想著，明日怎麽讓六宮傳遍她孝順太後的事情。
    其他妃嬪對太後不太了解，頓時就陷入了沉思。
    太後今日這般，是對誰有不滿嗎？
    皇後正想著明日的事情，忽然察覺到身邊人有動靜。
    聽荷輕聲道：“皇後娘娘，皇上來了！”
    皇後微微側眸，看到一身龍袍，頭戴冠冕的皇帝，連忙恭身請安。
    跟在皇後身邊的謝潤等人也紛紛跟著請安問好。
    這麽多人在場的情況下，謝潤隻安靜垂著眸數螞蟻，並不會特意看向皇帝，好顯得她有多不一樣。
    和他相反的是花充儀和嫻昭媛，都抬著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看著皇帝。
    花充儀在景王府遭受過不少的打磨，已經不敢有逾矩之舉。
    嫻昭媛尚且是新人，又一來是高位，算得上盛寵，也就沒那麽多顧忌。
    還沒等皇後開口，她先開口柔聲詢問：“晨起時天涼，皇上怎麽不多添件衣服？”
    她一問完，霎時察覺到身上多了好多道視線，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冒犯。
    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宮裏沒人，她大可以對皇上表示關心，沒人能說什麽。
    如今後宮妃妾眾多，她這一問，瞬間就成了出頭鳥。
    且皇後沒發話，她這般不提合不合規矩，就行為上也顯得猖狂了。
    皇上的視線隨意掃了一眼，最後落在走在前麵的嫻昭媛身上，“朕倒不覺著冷，倒是你，記得多添兩件衣服。”
    嫻昭媛緩緩應聲：“妾身多謝皇上關心。”
    在以前，皇上一定會和她多說幾句話，問問她為何待在外麵、怎麽沒多穿兩件衣服、碧翠宮住的可還如意……這樣的話說著沒什麽意思，卻也是皇上對她的寵愛。
    如今後宮人多起來了，皇上自然不能在人前這般仔細關心她。
    嫻昭媛心裏知道，一時半會卻還不能適應，有些失落的低下頭。
    皇帝沒在意她的小失落，視線又落在謝潤身上，忍不住多叮囑了聲：“昭淑妃，你前些時日才病了兩場，身子正弱著，記得穿的暖和點。”
    謝潤聽到皇帝喊自己昭淑妃，心裏還覺得怪怪的，不太能適應。
    她溫聲道：“多謝皇上關心，妾身會的。”
    謝潤的態度不過分熱切，也不會冷淡，一如她平時在外所表現的。
    問了這一句，皇帝才看向皇後：“朕記著該是和母後請安的時間來，皇後怎麽還帶著人站在門外？”
    皇後睨了他一眼，知道皇帝是在明知故問，這會還得陪著他演戲。
    “剛剛母後身邊的劉嬤嬤說母後昨夜沒睡好，這會還在睡覺，妾身不敢打攪，特意在門外多候一會。”
    皇帝微微頷首：“既如此，朕也和你一起等著。”
    “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誤了母後安歇。”
    謝潤垂著眼簾，聽到皇帝這句話，險些沒笑出聲。
    太後讓皇後帶著六宮嬪妃在慈寧宮外等，是婆媳對戰，想打壓一下皇後的氣勢。
    可皇帝往這一站，明日或許可博一番美名，同時太後讓皇上皇後在慈寧宮外等候的事情肯定得傳遍前朝後宮。
    到時候就都會議論太後刻薄，故意折騰新帝和皇後。
    正好太後也有前科，曾屢次為了曾經的肅王折騰皇上。
    朝內外稍微有些資曆的老家夥們都清楚當初皇上是不得太後喜歡的。
    這會更會懷疑太後想故意磨搓帝後。
    剛成為太後就得了個壞名聲，她還怎麽和皇後爭權？
    皇帝這分明是看透了太後的心思，故意幫著皇後。
    這對夫妻也有默契，就一同站在慈寧宮的大門外候著。
    守門的人看見皇上都在外麵等，瞬間就慌了神，連忙去通報。
    太後還沒梳妝，正散著頭發懶懶躺在榻上，輕哼一聲道：“且讓皇後在外等著，待我梳妝完畢再說。”
    劉嬤嬤勸道：“太後娘娘，再這樣等下去，怕是會誤了吉時。”
    “讓皇後在多等會倒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誤了吉時，倒對太後娘娘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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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隻猶豫了片刻，就敷衍道：“哀家知道了。”
    但梳妝的事情是一個字不提。
    她好不容易當上太後，成了後宮最尊貴的女人，自然要享受一把太後的權利。
    頭一件事，就是打壓皇後的威風，從她手裏接過六宮的管理權。
    她還是柔貴妃時，就做夢想成為太後。
    可她成為太後，不是為了待在慈寧宮養老，而是為了享受一下六宮朝拜，前朝後院無人敢違逆她的感覺。
    今日請安的事情隻是個開始，太後心裏已經琢磨了無數個折騰皇後的法子，隻等著皇後向她求饒，恭恭敬敬的求她去接管後宮事宜。
    太後正心裏美著，就聽到宮女傳信過來。
    “皇上來給太後娘娘請安，見太後尚未醒，便和皇後一同在宮門外等候。”
    柔貴妃聽到這話，狠狠咬牙：“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當初他就一直護著皇後，如今才當了皇帝，就幫著皇後對付我！”
    柔貴妃不太聰明，卻也知道她作為婆婆可以折騰兒媳婦，但作為太後，絕不能折騰皇帝。
    她如今的榮辱，都來自於皇帝。
    柔貴妃艱難勾出一抹笑：“蠢貨，你們就這麽讓皇帝在外麵等著？！”
    “早晨露水重，要是皇帝著了涼，你們十個腦袋也不夠賠的！”
    被她一罵，四周伺候的人紛紛被嚇到跪地。
    柔貴妃：“還不快把皇帝請進來？！”
    報信的宮女也不甚聰明，如今更是慌了神，下意識問道：“把皇上請入慈寧宮，那可要請皇後？”
    柔貴妃臉上的笑繃不住，冷淡反問：“你說呢？”
    被問及的宮女低著頭瑟瑟發抖：“奴婢、奴婢不知。”
    柔貴妃指著宮女道：“你不用再在慈寧宮伺候了。哀家身邊不留蠢人。”
    還沒等宮女求饒，她的人就被拉著下去。
    劉嬤嬤連忙上前阻攔。
    “太後娘娘，不可呀！”
    太後：“你要給這個蠢物求情？”
    劉嬤嬤解釋道：“皇上皇後今日剛來給您請安，後腳您就打發了宮裏傳信的宮女，若傳出消息去，怕是以為您對皇上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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