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聲問道：“大公主人呢？”
    “芳美人擔心大公主，已然抱著人回了自個宮裏，特讓人來和昭德妃娘娘說一句，免得娘娘擔心。”
    皇帝微微頷首：“去告訴芳美人，朕晚點再去看望大公主。”
    謝潤笑著道：“皇上，妾身聽宮女太監們說了，今日遇險，是大公主挺身而出，護住了陶陶和二公主。”
    “大公主不愧為長姐，年紀雖小，已有皇上風範。”
    大兒子犯了錯沒法彌補，那就隻能努力誇他的大女兒，好歹讓皇帝找回點麵子，開心下。
    皇帝麵色確實緩和不少，還多了些許溫情：“芳美人把大公主教的好。”
    謝潤順勢道：“皇上，芳美人教養大公主有功，陶陶如今也得了長姐照顧，妾身就厚顏替芳美人求個恩典？”
    皇帝笑道：“朕也正有此意。”
    說著，便看向十安公公：“即刻傳旨，晉位芳美人為芳嬪。”
    “近來蘭海國上貢了不少珍珠，你拿兩盒給大公主，就說朕賞賜給大公主，嘉獎她英勇敏俊。”
    謝潤好奇的看了眼皇帝。
    英勇這個詞，甚少用在嘉獎女子身上，更何況是大公主這麽一個小小孩童。
    皇帝又掃了眼大皇子：“你欺辱弟妹，乃不孝不義，朕若從輕處罰，難免委屈了你幾個皇弟皇妹。”
    大皇子被皇帝訓斥著，依舊是一副呆板樣。
    隻過了半天才下意識喊了句：“父、父皇……”
    皇帝滿腔怒意，聽到他這句父皇，胸口那口氣還是散了大半。
    他語氣一轉：“就罰你十板，罰抄孝經百遍，以後你就在皇子閣住著，沒事不許再來後宮！”
    大皇子還是呆愣的看著皇帝。
    身邊的奶娘戰戰兢兢帶著他行禮謝恩。
    等處理完大皇子，皇帝一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大胖兒子仰著頭靠在奶娘懷裏睡的十分香甜。
    謝潤正拿著個玩偶在逗二公主玩。
    二公主盯著玩偶盯了許久，忽而發出笑聲。
    看到此情此景，皇帝語氣也柔和了幾分：“今日嚇到你了？”
    謝潤：“確實有些被嚇到了。不過妾身知道有人伺候著，倒不會有大礙。”
    “你身邊的人調教的好。”
    謝潤：“倒是芳美人，那才是真嚇到了。她約莫一聽到消息就一路跑過來的，發髻都亂了，三魂嚇丟了兩魂。”
    皇帝點了點頭，看著謝潤逗弄二公主。
    二公主時不時發出咯咯笑聲，肉肉的小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格外可愛。
    謝潤邊逗二公主邊道：“就是一直不見鳳儀宮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皇帝眼底情緒淡然：“皇後吐血了。”
    謝潤一驚，手上的娃娃被二公主搶走玩。
    她連忙問道：“皇後可有大礙？”
    這驟然吐血，總不能是因為聽到二公主被欺負的消息？
    可皇後也不是這麽坐不住的人。
    皇帝：“夏朝來了信件，約莫說了些什麽。”
    謝潤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皇後身子本來就不太行了，這會兩國交戰，皇後夾雜在中間，不知要受多少閑言碎語。
    謝潤：“晚些妾身再去看皇後娘娘，好歹心安些。”
    皇帝：“你倒心大，也不怕陶陶被驚了魂？”
    謝潤笑道：“皇上，小孩子若養的太精細，總是怕這怕那，那才容易驚魂。”
    “陶陶皮實，前些日子在禦花園玩，還自己悄悄捉上了蚯蚓玩。”
    “隻要大人不大驚小怪，小孩子不知事，不容易被嚇著的。”
    皇帝想到了慧修儀養的三公主。
    “慧修儀對三公主看得緊，一有個風吹草動就要叫太醫。前個說是慧修儀養的那隻鸚鵡叫了聲，就把三公主嚇得驚魂，連著兩日都在哭。”
    皇帝提起這些事來，也是心煩的很。
    “她讓人遞了話，說想請寶雞寺的高僧來替三公主念經鎮魂。”
    謝潤溫聲道：“這件事妾身也略有耳聞。皇後娘娘是交給了文妃去辦。”
    “依妾身看，不如早些請了高僧來，也順便替皇後娘娘和三公主祈福，求個平安？”
    皇帝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這話你到時候和皇後說。”
    見皇帝麵露疲色，謝潤就給他拆了發髻，讓他躺在床上午睡了會。
    自從謝潤去天牢見了方媛兒一趟後，皇帝就有幾日的功夫沒來過昭和宮，也沒問過昭和宮的事情。
    這和以前不一樣。
    以前皇帝忙著前朝的事情，雖然來昭和宮的次數少了，卻時不時會賞賜東西下來，或者偶爾來昭和宮用膳。
    當初花昭容最盛寵之際，皇帝也沒冷落過謝潤。
    這段時日，皇帝好似刻意忽略了昭和宮，也刻意忽略了謝潤的存在。
    謝潤是個敏感性子，隱約察覺到是那天方媛兒和她說的話傳出去，讓皇帝生了些隔閡。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隔閡，但總歸是讓皇帝想起他就不自在的。
    她不敢生事，隻乖巧安分的待在昭和宮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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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沒想到，大皇子這一鬧騰，把皇帝鬧到了她麵前。
    謝潤在廊下吃著果子，淡聲道：“有道是見麵三分情，也是有些道理的。”
    小紓正在一旁幫著剝果子，聞言不解的看向謝潤：“娘娘想見誰了？”
    淡桃看的明白，點了點小紓的頭，“你專心剝你的果子吧。娘娘想吃你手上的果子。”
    謝潤也淺淺笑著。
    雖然皇帝心中隔閡去了些許，但晚上還是沒有留宿昭和宮。
    謝潤也不急，讓人做了羹湯特意送去禦書房。
    第二日，皇帝人沒來，倒是給了不少賞賜。
    十安公公來送賞賜時，還特意給謝潤送來一則消息。
    “回娘娘，皇上擔心皇後娘娘鳳體，已經開恩召謝神醫入宮，若能治好皇後娘娘，賞賜少不了。”
    謝潤笑了笑，“本宮也盼著皇後娘娘的病早些好。”
    心裏卻沒這麽樂觀。
    當初謝薑給謝潤遞消息，說皇後歲壽有損時，應該就清楚皇後小產留下的後遺症。
    如今皇後身體虧空日漸嚴重，就算謝薑是扁鵲再世，也隻能延緩症狀無法根治。
    她收了賞賜，又讓人拿出來一部分送給芳嬪宮裏，算是給大公主的謝禮。
    用完午膳，謝潤就帶著人去了鳳儀宮。
    一到鳳儀宮，謝潤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藥味。
    來往宮人都低著頭，十分安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謝潤去的時候，謝薑已經在鳳儀宮給皇後診脈。
    皇帝也在鳳儀宮坐著，麵容清淡，喜怒難辨。
    謝潤悄悄行了個禮，就站在一旁看著。
    瞥到皇後麵若金紙般的臉色時，心也是一沉。
    才一日功夫，皇後的臉色和精氣神就差到了這地步，像是被人憑空抽走了一般。
    旁邊文妃拿著帕子悄悄抹淚。
    謝薑診脈時，不少人都盯著的她的臉，生怕錯過她的每一絲小表情。
    過了片刻，她才起身和皇帝行禮：“回皇上，皇後娘娘的病草民治不了。”
    “草民隻能讓皇後娘娘的身子康健些，盡量歲壽長些。”
    這話其實很不好聽，一般太醫都不敢說。
    鳳儀宮伺候的人聽到這句話，臉唰的一下就變了，顯然都被嚇的不輕。
    皇帝對皇後的身體狀況倒是一清二楚。
    “你若能讓皇後身子好轉，自然是有功。”皇帝大方道：“到時朕許你一諾，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謝潤本來在一旁安靜待著。
    聽到這句話像是腦袋被點了一下，瞬間進入劇情模式。
    在謝薑的劇本裏，治療好得重病的貴人、得貴人賞識許諾、一步步往上走的劇情十分常見。
    這次謝薑要是讓皇後身體好轉，正好向著皇帝提出要求，在太醫院掛個官職，成為前朝第一個女官。
    至於皇帝怎麽會同意……謝潤不知道。
    大概是劇情的力量。
    果不其然，謝薑一番施針下藥，皇後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好。
    皇帝滿意的問謝薑想要什麽。
    謝薑隻說想入太醫院學習，好鑽研醫術。
    謝薑才立了大功，皇帝自然不可能隻讓她入太醫院當個學徒。
    大手一揮，直接給了個八品禦醫的身份，特許謝薑不用在皇宮值守，賞賜令牌許她隨意進宮為皇後診治。
    謝潤全程當一個安靜的觀眾。
    給皇後看診結束，皇帝又道：“宮中麗賢妃病重，謝神醫不如也順道去看看，好安朕的心。”
    謝潤一想到麗賢妃是萬琳琅，就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她不想摻和，正準備離開，忽然被皇帝喊住。
    “昭德妃，你對後宮熟悉，謝神醫也是你長姐，便由你引著前去看看麗妃。”
    謝潤沒法拒絕，隻得行禮應下：“妾身領命。”
    謝薑很看得清形勢。
    在宮裏隻擺著副高冷姿態，不會故意和謝潤親近。
    不過也不能真的什麽話都不說。
    路上，謝潤問：“家中兩個孩子可還安好？”
    謝薑點了點頭，臉上少見浮現一抹笑意：“很好。還要多謝娘娘時不時從宮裏賞賜下來的藥材和珍寶，她們身子康健的很。”
    “那就好。等她們再大些，也讓她們進宮一起陪著陶陶玩耍，表兄妹們總要認識認識。”
    謝薑：“娘娘說的是。”
    聊著聊著，就到了麗賢妃的重華宮。
    謝潤驚訝發現，重華宮門口竟然有禁衛軍戍守。
    看見謝潤過來，禁衛軍似乎早得了指令，當即撤到兩邊，還幫著打開大門。
    謝潤多問了句：“麗賢妃可是病的嚴重，不然皇上怎麽動了禁衛軍？”
    禁衛軍首領拱手道：“回娘娘，麗賢妃娘娘毒入肺腑，皇上擔心娘娘安危，也怕外人擾了麗賢妃娘娘養病，才特意派微臣看守重華宮大門。”
    謝潤微微頷首：“勞累了。”
    “不敢。”
    等謝潤進去了，才想起一件事。
    她問淡桃：“本宮記得重華宮後殿住著葉寶林？”
    其實吳寶林原先也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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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葉寶林和吳寶林鬧矛盾，皇後看不過眼，就讓吳寶林搬到芳美人隔壁去了。
    淡桃低聲提醒道：“娘娘忘了，葉才人因為自盡，已經被皇上打入冷宮了。”
    謝潤撫了撫額，無奈笑道：“看本宮這記性，剛剛還想讓你去打聽一下。”
    淡桃笑道：“娘娘要幫著皇後娘娘處理六宮事務，自然記不得這些小事情。這也是奴婢們的作用了。”
    謝潤看了一眼，發現隻有重華宮外麵安排著禁衛軍戍守，宮裏倒是不見什麽人，隻有幾個宮女低著頭來往。
    等被人引入正殿，謝潤才發覺這宮殿裏的藥味比皇後宮裏的還要濃鬱的多。
    正巧宮女苗苗在伺候麗賢妃喝藥。
    見到謝潤，連忙道：“奴婢見過昭德妃娘娘。”
    謝潤看了眼：“怎麽不多點幾盞燈？屋子裏看起來黑沉沉的。”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明明麗賢妃宮殿裏沒什麽遮掩，可比一般人的屋子就要暗沉。
    好似一片烏雲籠罩在頂上。
    她人就在屋子裏，都不怎麽能看清麗賢妃的臉。
    苗苗恭敬道：“娘娘被那鶴頂紅所傷，容顏漸損，便不想再照鏡子，如今連光都不喜了。”
    謝薑麵色淡然的立在一側，隻望向麗賢妃的眼底多了幾分深思。
    謝潤問謝薑：“謝神醫，可要多點兩盞燈，好給麗賢妃診脈？”
    謝薑微微頷首：“望聞問切四字，誠為醫之綱領。人之病症，大都顯於麵上，須得仔細辯證。”
    苗苗伺候完麗賢妃喝完藥，就喊了人點燭火。
    謝潤這才發覺，麗賢妃似乎不怎麽能動彈了。
    剛剛躺著喝藥時還以為是不方便有動靜，這會藥喝完了，還是苗苗小心翼翼給她放在床上，又給蓋了被子。
    從始至終，麗賢妃都沒什麽動靜。
    謝潤心底微沉，靜靜看著謝薑給麗賢妃把脈。
    即便又點了兩盞燈，宮殿裏還是有些昏沉，謝潤連謝薑臉上的表情都看不太清。
    過了片刻，謝薑收回了手，嗓音清淡：“麗賢妃娘娘毒入肺腑，怕是時日不多了。”
    苗苗驚了一聲：“什麽？！”
    “怎麽會這樣……明明前些時日還說傷的不重。”
    說著，就低低嗚咽起來。
    謝薑：“我能做的也就是延緩毒入五髒的時間。隻是鶴頂紅之毒不可逆轉，麗賢妃娘娘日後怕都要臥榻養著了。”
    苗苗當即跪在謝薑麵前：“求神醫替我家娘娘診治。娘娘可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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