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為難
    宴會散後，皇帝去了鳳儀宮。
    正殿一片清香肅靜，到了寢殿後，一股濃濃藥味湧入鼻腔。
    四周明明點了許多燈盞，卻總有股難言的壓抑感。
    寢殿隻有聽荷聽霜兩人走動，格外安靜。
    李嬤嬤坐在床頭給皇後喂藥。
    皇帝擺手，示意十安等人不用跟上來，一個人進來，緩緩在床邊的凳子坐下。
    皇帝：“今日的宴會，其實你不必去的。”
    皇後斯文推開李嬤嬤的藥碗，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
    “母後籌備許久才辦了宴會，若妾身不去，隻怕掃了母後的興致。”
    “再則，日日躺在鳳儀宮，妾身骨頭都躺麻了，還不如出去走走。”
    皇後說的話聽著沒問題，但皇帝知道都是些敷衍人的場麵話。
    皇後會去宴會，隻是因為太後素日不喜歡她。
    宴會要再不出席，怕是會更以此為借口找麻煩。
    皇帝對自己的親娘還是比較了解的。
    兩夫妻相對無言。
    皇帝瞥到皇後消瘦蒼白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要接下來要說的話透著幾分殘忍。
    可他卻不能不說。
    “明日會有兩個新人入宮，到時候還要皇後看著安排。”
    皇後聽了，眉眼依舊淡然，語氣從容溫和，“是靜淑妃的堂妹和寧太傅的孫女？”
    皇帝：“當初羌吳地震，是英國公府第一時間響應，朕才能及時帶兵援助。”
    “那場地動中，英國公的小兒子也沒了。”
    “如今他一把年紀相求，朕不能不允。”
    皇後：“妾身知道。”
    皇帝其實沒有解釋的必要，這些消息皇後應該早就知道。
    處理後宮的事情，兩人向來有默契。
    隻是看到皇後的模樣，難免生了幾分愧疚，故而多解釋了兩句。
    可皇後的賢惠反倒讓他無話可說。
    尤其是對上皇後那雙過分清冷漆黑的眼眸，鋒利的好似能看穿一切，皇帝隻覺得心底沉甸甸的。
    皇帝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句：“好好保重身體。”
    “若覺得不適，把事情交給靜淑妃和文妃便是。”
    皇帝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
    望著皇帝離開的背影，皇後唇瓣動了動，似有話要說，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等皇帝離開，李嬤嬤忍不住道：“娘娘剛剛怎麽不開口？”
    “奴婢瞧著皇上似有幾分心疼娘娘的意思，隻要娘娘開口，皇上或許就準了？”
    皇後知道自己歲壽不長，如今半點沒為自己盤算，反倒隻想著替文妃和二公主謀個前程。
    皇後想和皇帝求情，等她沒了後，讓文妃養二公主，卻又怕被皇帝拒絕，絕了文妃養孩子的可能。
    李嬤嬤其實不在意文妃能不能養二公主，她在意的是自個主子。
    這件事辦不成，皇後就總擱在心裏熬著。
    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再多思多慮，心血都要熬空。
    皇後靠在床頭，緩緩闔上眼眸，似將一身疲憊掩下，“那要是不準呢？”
    “本宮和皇上就剩下這點情分了，若此番遭了拒絕，以後真出了什麽事，又如何有臉麵再求？”
    “倒不如等本宮不行的時候，盼著皇帝幾分憐憫，庇佑她下半輩子。”
    正是因為太了解皇帝了，皇後才不敢有所求。
    在皇後眼裏，二公主得文妃教養是件兩全其美的事情。
    文妃能有個孩子當依靠，二公主也能有個慈和的養母，下半輩子都能安穩。
    可皇帝未必這麽認為。
    皇帝挺看重情分的，故而會扶持她穩坐後位。
    可皇帝也同樣不看重情分。
    皇帝會憐憫她，卻半點不會憐憫和皇後一母同胞文妃。
    否則文妃不會到如今都還未侍寢。
    皇後曾經透露過等她歸西後，讓文妃養著二公主。
    皇帝當時就沒同意，隻說以後再說。
    皇後就知道皇帝其實心裏還是不願意的。
    皇後想要替文妃和二公主謀一份前程，就隻能用十年夫妻情分來求。
    要麽不求，要麽一錘定音！
    李嬤嬤隻覺得自家主子命苦，滿腔的淚流到如今，竟隻剩下心酸，也哭不出來了。
    慈寧宮裏，宮人們的日子也難熬。
    長安縣主雖然得了賜婚，但太後回去越想越不滿意。
    她精心培養的人嫁給了英王世子。
    於所有人來看都是件大好事，可於太後來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心裏那口氣怎麽也順不過來。
    太後氣皇帝，卻又不敢找皇帝麻煩。
    她自個生了兩日悶氣，實在憋不住了，就讓人去把皇後找來，好歹罵兩句出出氣。
    結果皇後沒來，倒是李嬤嬤來了。
    李嬤嬤親自替皇後解釋，不防惹的太後大怒。
    “皇後如今是愈發不把哀家放在眼裏。哀家召她來慈寧宮，她竟然派了個老婆子來敷衍哀家。”
    “她這般不孝，是仗著有皇帝寵信？！”
    “你給哀家滾回去，告訴她哀家今日就要見她！”
    “現在！”
    李嬤嬤口都說幹了，“求太後娘娘體諒，皇後娘娘的身子實在是不好，才來不來慈寧宮。”
    “但凡皇後娘娘身子康健，太後娘娘隨召隨來，絕不敢有半點懈怠。”
    太後才不管那麽多：“都是借口！”
    “後宮有皇後統管，唯皇後是尊。前個花昭儀如此放肆，當眾譏嘲哀家，未必不是皇後縱容挑唆之過！”
    “哀家就在慈寧宮等著她，且看她來不來！”
    說著，就讓人轟走了李嬤嬤。
    太後本來就憋了兩天的氣，氣不順想招皇後來慈寧宮出氣。
    偏被皇後給拒了，心底那股火就越攢越大。
    話趕話說出狠話，她自個心裏也有點後悔，擔心皇帝會為這事生氣。
    她原本也沒想鬧大。
    可太後要麵子，她都把自己架在高台上了，又怎麽會肯輕易下來？
    趕走李嬤嬤後，她還真讓人擺了張椅子坐在慈寧宮門外等著。
    李嬤嬤急匆匆過趕回鳳儀宮時，這事情已經傳遍六宮。
    正在昭和宮曬太陽的謝潤猛然驚的坐起，“太後娘娘這是想做什麽？！”
    慎嬪也第一時間跑到她身邊，滿臉擔憂道：“闔宮都知道皇後娘娘身子不好，太後娘娘怎麽忽然就非要皇後親自去慈寧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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