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是壞人...怎麽辦？
    這個問題...
    說實在的
    蒲雨桐在第一次見到林公子的時候
    的確思索過這個問題
    可是仔細想想
    自己現在隻是一縷殘魂的狀態
    憑借林公子的實力是可以輕鬆拿捏的
    但他卻沒有
    反而是溫聲細語地與自己對話
    還無條件...好吧，是花五千兩就可以把自己搭救出去。
    這種人...會是壞人麽？
    還是說...先把自己搭救出去，獲取自己的信任，再另有所圖？
    可小小的上林城隍有什麽可圖的呢？
    “林公子...不像是壞人。”
    蒲雨桐盯著林路由的背影鄭重地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像壞人？
    林路由冷冷地笑了笑
    對於一個剛見過兩麵的人產生這種可笑的“信任”麽？
    那你老爹看起來慈眉善目
    你又是否能分辨出他是上林事件的重要幫凶之一呢？
    你是否知道有多少無辜性命葬送在了他的手中呢？
    “林公子...你笑什麽？”
    林路由的冷笑似乎讓蒲雨桐有些不悅
    這讓她有一種“自己明明在向他拋出善意，可對方卻不領情”的感覺。
    “笑蒲小姐有些太天真了。”
    林路由微微偏頭
    側臉對向她
    綁在雙目上的腰帶無風自動。
    “你從哪看出我是個好人了？眼是心靈的窗戶，你甚至連我的眼都看不到...”
    “林...林公子說話不拘一格，灑脫豪放，還...還願意搭救我...”
    蒲雨桐越說聲音越少，因為到了最後她自己也發現這些理由都顯得十分無力，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林路由是好人。
    “咕嘟——”
    林路由擦了擦嘴，緩緩搖頭：“這就是你的理由？嗬嗬~我是無償救麽？與其說是見義勇為，倒不如說是等價交換——你用五千兩換你的命，這很公平。”
    公平個蛋！
    自己...自己在林公子心中就值五千兩？？
    一向知書達理，溫婉淡然的蒲雨桐罕見得有點兒紅溫。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重點，但就是忍不住去在意，去衡量自己在他心中的價值。
    不過林公子也所言非虛
    與其說他是好人
    倒不如說他隻是不壞
    他可以完全不考慮自己的想法做決定，但他還是選擇與自己“公平談判”。
    既然如此
    那反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林公子...來這裏究竟是何目的？總不能是...專程履行你那五千兩業務來的吧？”
    蒲雨桐說出這句話是三分氣在的，暗諷林路由說她隻值五千兩。
    但到了林路由這裏，就瞬間讓他破了功，臉色一變嬉皮笑臉地搓了搓手：“嘿...嘿嘿，五千兩太多了麽？其實...四千兩我也幹！”
    蒲雨桐：“...”
    她忽然覺得待在這裏也不錯
    被這家夥救了反而有些跌份兒。
    “我曾經在饑荒年某地見過一件事兒。”
    哥布·林輕咳一聲，掩飾了方才尷尬，表情逐漸嚴肅：“你有沒有興趣聽聽。”
    “林公子請說。”
    “一位父親的兒子快要餓死了，他出去尋找食物，做了一件壞事。”
    “...壞事？”
    “沒錯，一位餓到奄奄一息的婦人終於在地主家的泔水桶裏找到了餿掉的半塊餅，那位父親為了救他的兒子，把那半塊餅毫不猶豫地搶去了。”
    說到這裏
    林路由語氣一頓
    回身微微揚起下巴
    似乎是在感受著蒲雨桐的態度。
    “這...”
    蒲雨桐的秀眉緊緊蹙起，目光有些動搖地反複流轉，似乎被林路由描繪的場麵小小的震撼到了。
    自她記事以來上林一直風調雨順
    這種民不聊生，餓殍遍地的慘烈情形
    她...她也隻在書中見過...
    卻沒想到現今世界還有如此...
    不禁咬了咬牙低沉道：“那位父親怎能如此...太自私了...”
    “嗬嗬~自私麽？”
    林路由重新轉回身體，望著潮濕散發著黴味的灰色牆壁歎道：“那位父親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的兒子哦。若是那位婦人不死，那死得就是他的兒子了。”
    “話雖如此...”
    似乎聯想到了那種景象
    蒲雨桐全身微微顫抖著低下腦袋
    喃喃自語...
    “可話雖如此，那也不能...”
    “如果換做你是那位父親又當如何？”
    林路由的聲音陡然提高幾度，打斷了蒲雨桐那脆弱的呢喃。
    “這...這...”
    自幼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蒲雨桐哪想過如此殘忍的問題？
    一下子便被林路由問住了
    一雙小手攥住又鬆開
    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邊是你的兒子，你當如何？！”
    林路由那不包含任何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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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知道...”
    蒲雨桐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她不明白林路由為什麽會突然問她這種問題。
    可...
    如果換做是她...
    “不知道？
    林路由的語氣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慨歎，輕聲道：“不知道便亦是回答了，換做是你...也會如此，對麽？”
    “...”
    蒲雨桐麵色難看的沉默不語。
    林路由也渾不在意
    倒不如說
    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於是
    林路由不再遮遮掩掩
    直達話題中心
    “我們再來舉個例子——舉個你身邊的例子，若是你的父親為了救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你又當如何？”
    沒錯
    壓力瞬間來到了蒲雨桐這裏
    這一次
    她沉默了許久
    表情卻並沒有了方才那般糾結
    以靈魂之姿在昏暗狹小的密室中緩緩踱步。
    而後忽然展顏笑了
    笑得淒涼婉轉
    似是對自己
    又似是對她的林公子
    輕聲回憶道：“小時候我有些調皮的。”
    “嗯哼，小孩子無可厚非”林路由點頭。
    “有次，我吵著鬧著要吃桂花糕，可春天糕點鋪子裏又哪有新鮮的桂花呢，你猜我爹怎麽做的？”
    林路由勾嘴角輕笑：“發動全鎮百姓種桂花，或者高價收購幹桂花？”
    蒲雨桐淡淡搖頭
    俏臉緬懷之色愈加濃鬱
    “他用八十年的修為給隔壁的隔壁鎮城隍換了一種可以快速促進植物的仙露。”
    “...”
    聽到此處
    就連一向輕鬆灑脫地林路由也沉默下來，隻是默默喝著酒。
    說起來
    自己有多少年未再見過自己的父母了...
    哎...
    蒲雨桐細心地察覺到了林路由情緒的低落，繼續道：“而後他自己種了桂花，又自己學著做桂花糕，想想就有點兒可笑，堂堂城隍放下身段兒，去跟糕點鋪老板討教技巧。”
    “最後，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終於把桂花糕端了上來...”
    說到此處
    蒲雨桐的淚水不覺模糊了雙眼
    她緩緩翻開空空如也手掌
    仿佛那塊桂花糕此時就躺在她手上
    隻要捏住放進口中便好了...
    可她還是笑著的
    “林公子說實在的，那桂花糕是真的難吃，那段時間的白糖是不是大促銷？嗬嗬~可是...”
    蒲雨桐閉上眼眸把雙手護在胸前
    仿佛護住了什麽無比珍貴的東西
    “我娘親走得早，這些年全靠父親...”
    “他的養育之恩，我...永世不忘...”
    【哎，都是在命裏沉浮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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