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提前吹響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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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一凜。
    張錫九眯眼,唇角卻勾出一點笑:“仙子好眼力。
    既是影衣衛,就更不能急。
    ——他們一向替皇家幹髒活,今夜卻跑來跟官兵對砍,有趣。”
    他起身,撣了撣衣擺上的鬆針,語速放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四位聽令——”
    “秦老三、江天飛,守東側斷崖,弩箭上弦,沒我信號,不許露頭;
    譚笑,你的銀絲陣再往前十丈,把退路留一道活扣;紫霞姑娘,煩你居高望遠,盯緊穀口,康王爺一到,立刻傳訊。”
    四人齊聲低應:“得令!”
    張錫九又補一句:“記住,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先讓他三分,再看他破綻。”
    話音未落,他足尖一點,身形已如一片灰羽掠下懸崖。
    崖壁陡峭,他卻貼著苔痕,借一枝斜鬆輕彈,轉眼隱入夜色。
    隻剩一道細若遊絲的聲音飄回眾人耳中:“我去摘他們的心看看,到底是什麽顏色。”
    ……
    穀底,廝殺正酣。
    月光被硝煙割得支離破碎,照出滿地殘甲與斷刃。
    張錫九倒掛在老槐枝頭,像一枚沉默的果實。
    黑衣人招式狠辣,卻進退有度——三人一組,九人一隊,刀光織網,專挑官兵關節處下手。
    官兵雖人多,卻被分割成無數小塊,像被狼群驅趕的羊群。
    張錫九目光一寸寸掠過,心裏默數:“影衣衛三十六天罡陣……原來如此。”
    他指尖輕彈,一枚鬆針無聲射出,釘在十步外一名黑衣人肩頭。
    黑衣人動作一滯,旋即被官兵長槍挑翻。
    張錫九借這一瞬的空隙,看清那人衣領內側——赫然繡著一朵極細的赤金火蓮。
    “火蓮教?”
    他眉梢微挑,眼底卻浮起更深的冷意,“影衣衛、火蓮教,再加上——”
    他抬頭,望見遠處山脊上一閃而沒的銀白反光,像狼瞳在夜裏睜開。
    “還有第三方。”
    張錫九輕聲自語,聲音散在風裏,“今夜這場戲,比我想的還熱鬧。”
    他鬆開手指,身形如夜梟般滑下樹冠,落地無聲。
    下一瞬,他已貼上一名黑衣人背後,兩指並劍,輕輕點在對方頸側動脈:
    “兄弟,借你耳朵一用。”
    黑衣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覺耳後一麻,整個人軟倒下去。
    張錫九拖著他隱入暗處,像一滴墨落入更深的夜色。
    風,忽然停了。
    穀中廝殺聲卻愈發淒厲,仿佛有看不見的網正在收緊。
    山風忽地一緊,像無形的手掐住了張錫九的喉嚨。
    他伏在樹冠的陰影裏,瞳孔縮成針尖,死死鎖住下方那名為首的黑衣人——
    那人身材高瘦,黑巾覆麵,右手倒提一條九節鋼鞭。
    鞭身每節都嵌著暗金鉚釘,月光下一閃,便像一串冷笑的獠牙。
    更刺目的,是那人方才一聲暴喝——
    “破陣!碎喉!不留活口!”
    嗓音嘶啞,卻帶著奇異的尾音,像鈍刀刮過瓷片。
    隻這一句,張錫九的脊背炸開一道舊傷般的寒意:前世斷魂崖上,正是這聲音,這鞭影,把自己抽得筋骨盡斷、墜入深淵!
    記憶轟然倒灌——
    黑夜、暴雨、懸崖、血……
    以及那黑衣人麵具後露出的半張臉:左眉尾一粒朱砂小痣,如滴血未擦。
    此刻,那粒朱砂痣仍在!隻不過換了白晝、換了戰場,換了今世張錫九——卻沒換仇恨。
    “原來是你……”
    張錫九無聲地吐出四個字,指節捏得劈啪作響。
    虎膽在胸腔裏翻江倒海,又被理智一寸寸壓回骨縫。
    “不能亂,不能莽。”他對自己說,“前世我死得糊塗,今生要活得明白。”
    ……
    下方戰團中,黑衣首領鞭梢一挑,又一名官兵咽喉爆血。
    那人甩鞭,冷冷嗤笑:“康王的狗,也配守落雁穀?”
    張錫九深吸一口氣,足尖輕點,落葉般滑下樹幹,落地時正貼上一塊巨石。
    他壓低嗓音,對著袖口裏暗藏的銅管傳聲:
    “紫霞、老三、江大哥、譚笑——聽令。”
    銅管另一端,山脊上四道呼吸同時一緊。
    張錫九語速極快,卻字字如釘:
    “為首黑衣人是我的死敵,眉尾有朱砂痣,使九節鋼鞭。
    三路人馬裏,影衣衛隻是幌子,他才是真正的‘火蓮教右護法——閻羅鞭’。
    我要他活,也要他敗。
    聽我三步——”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穀中三撥黑衣人:
    “第一步,讓官兵潰而不崩,引他們深入腹地;
    第二步,譚笑的銀絲陣改為‘鎖龍扣’,專截鞭梢;
    第三步,紫霞以暗器逼他露臉,我要親手撕下那張麵具!”
    紫霞的聲音從銅管裏滑出,帶著雪珠似的冷意:“若他真火蓮教右護法,身上必有‘赤蓮火雷’,一旦拚命,整座山穀都得陪葬。”
    張錫九唇角一勾,笑得像一把出鞘的刀:“那就讓他來不及點引線。”
    ……
    片刻後,穀口忽起一陣尖利哨聲。
    官兵像被抽掉主心骨,潮水般往後退。
    黑衣人趁勢壓上,陣形卻不知不覺拉成一條長蛇。
    閻羅鞭剛欲揮鞭追擊,腳下“嗤啦”一聲——銀絲纏鞭!
    九節鋼鞭被生生拽偏,鞭尾“砰”地砸進岩壁,火星四濺。
    “誰!”
    他怒吼回首,麵紗被一縷勁風掀起。
    電光石火間,紫霞的柳葉鏢已到,“叮”地釘在他左眉尾——
    那粒朱砂痣旁,隻差半寸。
    麵紗飄落,露出一張蒼白、陰戾、與張錫九噩夢重疊的臉。
    四目相對,閻羅鞭瞳孔驟縮:“是你?!你沒死——”
    張錫九從岩後緩緩走出,掌心翻出一枚烏金短刃,笑容森冷:
    “托你的福,死過一次,記性特別好。”
    他一步步逼近,聲音壓得極低,卻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前世你送我下懸崖,今生我送你進牢籠。
    三路人馬,我替你收;火蓮教,我替你滅;
    至於你——”
    短刃在指間旋轉,映出一彎嗜血的月,“我會留你一口氣,讓你親眼看看,什麽叫血債血償。”
    閻羅鞭喉結滾動,第一次露出名為“恐懼”的神色。
    而山穀的風,終於重新流動,帶著血腥與鐵鏽的味道,像為即將到來的審判,提前吹響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