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朏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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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瓔揉了揉那縷白色長毛。
    這縷毛發像是什麽東西趴在沙蜥上,倉皇逃走時夾在沙蜥鱗片間遺留的。
    隻有小小一縷,手感驚人的柔軟。
    細聞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蜂蜜牛奶味,奶香並不甜膩,是很安全舒服的氣味。
    按理說,在發生過大屠殺的遺跡夜宿,遇到未知的窺探者怎麽都該提起警戒。
    但秦瓔將這小撮白長毛捏在指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舒展眉頭,露出輕鬆笑意。
    阿曼也在旁邊發出意義不明的嘿嘿傻笑。
    她問韓烈道:“這是什麽異獸的毛發?”
    理智上她知道這應該也是箱中世界裏某種特殊的異獸。
    但情感上,秦瓔捏著那小撮毛發,想尋個貼身的地方保存起來。
    就像收集家養小貓掉落的胡須和乳牙,還未蒙麵已經對那隻生物充滿好感和愛憐。
    相比秦瓔和阿曼,韓烈並沒太受那縷毛發的影響。
    見秦瓔喜歡,他眉眼間才閃過一絲笑意答道:“是朏朏。”
    《山海經·中山經》有載:有獸焉,其狀如狸,白尾,有鬣,名曰朏朏,養之可解煩憂。
    秦瓔在身上找許久,沒找到能保存這小撮白毛的東西,見狀韓烈在後腰蹀躞帶一摸,摘下個食指長短的翻口小皮囊。
    小皮囊恰好夠放一隻銅魚鉤一小卷玉蠶吐的絲。
    韓烈將黃銅魚鉤和絲線取出,把那撮朏朏毛放進去:“您將這毛發填入枕頭,可得一夜好夢。”
    但隨身攜帶韓烈就不太推薦了。
    朏朏會讓接觸的人開心不假,但也有弊端。
    朏朏帶來的歡樂是十分霸道的,前腳挨打的人擁朏朏在懷,後腳便能腫脹著臉沒心沒肺歡笑出聲,忘掉仇恨。
    雒陽偶有不軌之徒利用朏朏控製他人。
    “也有人因意外失去了朏朏,傷心絕望尋死。”
    韓烈一通解釋完,秦瓔頓時覺得手裏的長毛燙手。
    這朏朏細聽起來怎麽跟精神毒品一樣。
    見她喜色漸消,韓烈又解釋道:“您不必擔心,隻要不隨時與朏朏廝混一處就沒關係。”
    聽了他的話,秦瓔這才放心點,蹲在篝火旁翻動蛇肉的阿曼這時插嘴道:“此處竟生活著朏朏嗎?”
    “那我等以後是否可以捕捉朏朏,也當作一項生計。”
    阿曼不愧是雒陽遊過學,當過村長的人,他尋思著綠洲被鬼方鳥風暴隔絕成單獨的天地。
    既然出現了朏朏,那必然不會是單隻,而是一個族群。
    市麵上朏朏價格昂貴,沙民們是否可以捕捉朏朏當做新的謀生手段。
    他那廂浮想聯翩還沒來得及開心笑出聲,韓烈一句話澆滅了他的希望。
    “此地氣候並不適合朏朏生存,這隻朏朏應該是近期外來的。”
    說到這時,秦瓔也想起來王敞等人就是出雒陽抓捕朏朏,誤入了金鞍山,進而撞上旱魃的棺材。
    “這隻朏朏是王敞他們抓捕的那隻?”
    居然在這火爐子似的沙漠活了下來,還跑到了鬼方部遺跡裏,好個幸運的小家夥。
    韓烈點頭:“我也如此猜測。”
    否則無法解釋,朏朏怎麽會出現在這。
    這隻小獸或許是天性驅使來觀察秦瓔等人,又因畏懼逃走。
    不過那都不重要,太陽快要落山夜幕將降臨,不是有個白房子就能高枕無憂。
    沙蜥背上的鞍韉解下充作坐墊,秦瓔坐在篝火旁,手裏捧著片綠色葉子。
    葉子上有能吃的野果,還有烤蛇肉。
    秦瓔沒吃過蛇肉,遲疑著用韓烈削的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裏。
    方才耽誤了點時間,灑了薄鹽的蛇肉涼到剛入口的溫度,一種微妙的油脂香充斥口腔。
    像雞肉但口感更緊實有彈性,說味道挺不錯,就是心理上有一點排斥。
    在秦瓔品嚐新東西時,韓烈進進出出忙活起來。
    他扯著細至透明的玉蠶絲,在白房子周布下警戒。
    但凡有體型稍大的東西靠近,蠶絲上的鈴鐺就會響起以作警示。
    布下警戒同時,他在外頭林子進出數次,抱回一些粗大的樹枝,順帶著給兩頭沙蜥割來了鮮嫩的草葉飼料。
    借著天黑前的最後一點光亮,他迅速將差不多長的樹枝用砍下的樹藤綁起,製成簡易的窗戶和門。
    他們暫停留的白房子,就不再是四處漏風的樣子。
    韓烈做事認真利索有條理性,看著十分解壓有觀賞性。
    負責秦瓔安全的阿曼過意不去,訕笑著把白房子內部朽爛的木頭家家具等丟出去,尋了根樹杈清掃地麵。
    而秦瓔吃了蛇肉,遊手好閑趴在窗邊看韓烈做手工。
    當天完全黑下時,秦瓔在白房子裏有了一間單獨的臥室。
    抖掉沙塵和蟲的樹枝做的小床上鋪著氈毯,還有個填充草葉和朏朏毛的簡易麻布枕頭。
    一盞用椰子樣硬果殼製作的燈,火油裏漂浮著衣服上拆下的麻線作燈芯。
    “您先洗漱休息,我和阿曼會輪班值夜。”
    踩著擦得鋥光瓦亮的白色地板,韓烈送來了洗漱的熱水和一根折斷的枝條。
    裝熱水的是在白房子裏找到的瓦盆,他洗刷幹淨了。
    折斷的樹枝咬開前端,用來刷牙。
    還有張幹淨的白麻帕子用來擦洗。
    照理說在這破地已經準備十分周全,但韓烈還是因秦瓔沒有牙刷牙粉,不能痛快洗個澡感覺虧欠。
    他放下陶盆,蹲在地上看秦瓔:“今日倉促,您受委屈了。”
    明天時間寬裕,他定然布置更好的環境。
    韓烈身量很高,蹲在秦瓔麵前很大一隻。
    屋中照亮的油燈光線不算明亮,秦瓔看見他邊緣鐵灰的眼瞳。
    分明是很冷酷的眸色,這時卻柔和像是家養的大型犬隻。
    秦瓔終究又沒忍住自己的爪子,舉手擦掉他鼻翼旁沾上的一點灰。
    “已經很好了。”
    她動作很輕,但韓烈像是被雷劈一般,紅著臉倉皇站起逃了出去。
    聽外間阿曼好奇的詢問和韓烈的支支吾吾回答的聲音,秦瓔忍不住失笑。
    在這遺跡中的第一夜,托了草葉枕頭裏朏朏毛的福,秦瓔睡得很沉,雖沒做美夢,至少沒再噩夢纏身,隻是耳邊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模糊祈禱聲。
    翌日清早,抱著彎刀背靠秦瓔房間磚牆的韓烈聽見裏頭響動,睜開眼睛。
    蜷縮在熄滅篝火旁的阿曼鼾聲微頓,撓著屁股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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