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曦不知道怎麽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難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對仲青還是不放心嗎？或者，是對自己不放心？
    晚上躺在床上，她突然就失眠了，看著旁邊熟睡的兒子，她很想抽一根煙。以前她抽過，隻是為了耍酷，沒癮，但她現在有了這種渴望，需要借助一點什麽，讓自己往自己的意識深處泅遊。
    可惜隻是突發奇想，她手裏沒有煙，不知道等到明天，她是不是還有這個欲望，或者去買一包來備用？萬一哪天又想抽了呢？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是挺敏銳的，雖然仲青跟朱婷婷的來往她沒有絲毫懷疑的地方，仲青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跟朱婷婷的可能性。但是，當男人無意沾染上爛桃花之後，難免不會露出蛛絲馬跡。作為他最親近的人，可能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但是，身體形成的肌肉記憶，就騙不了自己。可能衛曦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仲青這種微弱的不一樣，但她的身體知道，所以她會不由自主地說出那句話。
    說出了那句話，她才開始細細捋身邊的事，細捋之後，她更加對仲青有信心。因為理智告訴她，以仲青現在的地位和個人魅力，不可能不被女人惦記。而她的信心在於，仲青也許會動心，但仲青一定不會瞞著她。如果他動了心，他是瞞不住的，因為他們兩個太熟悉彼此了，他隻會痛苦，但不會腳踏兩條船，因為那樣，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她的睡意就侵入了她的領地，她摟著軟軟的兒子，讓兒子的呼吸在自己的臉頰癢癢地撩撥，然後就放心沉入睡眠之海。
    朱婷婷也在受著欲望的煎熬，她越是壓抑，越是反彈得劇烈。最後她放棄了，她告訴自己，順其自然吧，看情欲能夠把自己帶到哪一處驛站。
    當她一放棄，馬上就打電話給仲青，接通了，她才想起說什麽話，這種場麵話，對她來說太容易了，張口就來：“我們領導看了我係列報道的稿子，認為還需要添加一些細節，你看你什麽時候有空，約個地方，我再問你一些問題。”
    仲青疑惑地說：“電話不可以問嗎？何必多跑一趟？”
    朱婷婷佯作生氣，說：“我想當麵問，不可以嗎？”
    仲青就有尷尬，說：“當然可以，那我們約個時間吧，地點一心樓或者宮廷菜都可以。”
    朱婷婷說：“我煩這種辦公味太重的地方，我們約個咖啡廳吧，吃個西式簡餐？”
    最後約在了越青以前工作的那家五星級酒店的茶餐廳。
    仲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顧韜晦辛辣地指出來：“你就是欲拒還迎，雖然知道自己不會跟她有什麽，但還是很享受被美女追求。”
    仲青聳然而驚：“是嗎？難道我這麽庸俗嗎？”
    顧韜晦聽到了他的心聲，回答道：“你不是這麽庸俗，你是相當庸俗。”
    在茶餐廳，朱婷婷大開殺戒，點了絲襪奶茶，菠蘿油包，叉燒雙拚，深井烤鵝，咖喱牛腩，白灼芥蘭，還要了一罐白菜幹陳皮生薑豬肺湯。仲青大開眼界，他想看看這個瘦得跟個絲瓜藤的女孩子，會怎麽把這些東西灌下肚去的。
    但令他失望的是，朱婷婷都淺嚐輒止，並沒有狼吞虎咽，仲青實在忍不住，問她：“你吃這麽少，卻點這麽多？”
    朱婷婷點點頭，把嘴角的湯汁用餐巾紙仔細地揩拭幹淨，回答道：“我喜歡看菜品樣式，比吃還喜歡。我經常會肚子已經飽了，但眼睛還沒有飽，我是在喂我的眼睛。”
    仲青雖然難以想象，但卻頻頻點頭以示理解，因為是自己請客，這浪費二字就說不出口。
    朱婷婷又說：“沒事，完了我會打包回家，明天就不用做飯了。你不介意吧？”
    仲青當然搖頭，其實他是介意的，他想起跟衛曦一起啃兔頭的日子，每一道彎曲的褶皺，和幽微的縫隙裏藏著的肉和汁水，都被他們靈巧的舌頭扒拉出來吃進肚子裏。
    這才是對食物最大的尊重。
    餐廳就隻有他們這一桌客人，非常方便聊天。
    仲青就問：“還有什麽內容需要補充的？”
    朱婷婷反問：“如果沒有，是不是就約不出你來？”
    仲青臉色微變，這話出格了，他一時不知道拿什麽話來堵她，好在朱婷婷接著說：“開玩笑的。我們主編說，這宮廷菜是錦沙城的新事物，想問你們是怎麽想到做這個的？最好說一下去哪個兄弟省市借鑒來的？”
    仲青說：“沒有借鑒，就是我師父對古代的飲食很感興趣，看了很多書，想把它們變成現實。”
    朱婷婷問：“你就肯定開這個的餐館會賺錢？你不是二世祖，錢都是辛苦掙來的，投在完全沒有底的領域？這說服不了我們的讀者。”
    這個問題把仲青考倒了，因為他無法暴露自己的秘密，他隻要胡謅，就會被人揭穿。這時，稍微利用一下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可以說很有效，於是仲青說：“你覺得我為什麽會這麽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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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婷婷明白仲青的意思，無外乎是讓她幫忙想理由，畢竟她對讀者的需求更了解。她沉吟了一下，才說：“我覺得，你是一個開拓型的人才，喜歡第一個吃螃蟹，當錦沙餐飲界大家都擠在一處競爭的時候，你獨辟蹊徑，走一條別人意想不到的路。”
    仲青笑道：“把我說得太好了，但，如果你沒有覺得是在糊弄你的讀者，這樣寫也可以。”
    朱婷婷又說：“我們主編還說，人物性格有點單薄，想增加一些花絮類的東西，增加可讀性。”
    仲青臉皮本就薄，現在藏都藏不住，肉眼可見地心虛，他說：“我的愛好很單一，錦沙城裏長大的小孩子，沒有一點故事性，你們主編這是在強人所難。”
    朱婷婷說：“我覺得我們主編說得對，這個係列還是太幹了，不吸引人。這個你倒不用操心，你隻把你從小到大的經曆給我說一遍，我自己來處理素材。”
    這個其實就夾帶私貨了，但仲青沒往那方麵想，他自己除了身體裏住著另外一個房客不方便透露外，別的都可以放在台麵上講，所以他也就擇要講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像打架被關進派出所之類的，拚命把自己往壞裏說。
    朱婷婷聽得有趣，覺得自己真是來對了，這是個寶藏男人。
    而仲青也進入了自己的回憶節奏中，他的過往，全部跟衛曦糾纏在一起，他沒法扒出衛曦隻說自己，所以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講自己的情史，說出來才嚇一跳，又趕緊找補回去。
    但朱婷婷已經基本上聽清楚他和衛曦的戀愛以及婚姻生活了。
    顧韜晦聽得直搖頭，不斷地告訴他：“這個說不得，這個說出去你死定了。”
    但是，他沒法從喉嚨裏伸出手去捂仲青的嘴，隻好聽天由命了。
    最後，他沒辦法，隻好作弊，利用自己的功能去影響朱婷婷的靈魂，讓她的靈魂處於遲鈍的狀態。
    還是有一些效果，朱婷婷似乎就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了，有些厭倦，主動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覺得有點累，你有時間送我回報社嗎？”
    仲青說：“這麽晚，還要去加班？”
    朱婷婷笑道：“我們記者，工作時間是彈性的，我要趕回去把今天的采訪內容整理出來，這個係列的頭一篇已經排在了這周的周末專題，要抓緊時間了。”
    仲青感動地說：“你真敬業。”
    於是開車送她回報社，一路上朱婷婷坐在副駕上若有所思，並不打擾仲青開車。顧韜晦說：“我讓她的靈魂安睡一會，所以她現在打不起精神了。”
    仲青大感興趣，說：“那我看看能不能看見。”
    顧韜晦說：“專心開車，待會紅綠燈的時候再看。”
    於是仲青極度渴望遇到堵車，還真讓他心想事成，前麵排成了長龍，於是他側過身仔細端詳起朱婷婷來。
    的確感知到有一小片陰影處於安靜的狀態，潛伏在她的心髒位置，仲青問：“靈魂一直都在這個位置嗎？”
    顧韜晦說：“不一定，它是會移動的。”
    仲青問：“你是怎麽做到讓它安靜下來的？”
    顧韜晦說：“用意念，你也可以，隻要集中注意力就行了。”
    仲青說：“那我試試能不能讓它活躍一點。”
    於是集中腦部力量，不斷地想著讓它動起來，但這個時候，突然後麵響起一片喇叭聲，原來他的車不動，讓後麵的司機不耐煩了。
    仲青發動了汽車往前走，這功能隻有以後再激發了。
    分手之後，仲青突然想起一事，說：“我們不是想挖賈亮過來嗎？不如試試能不能影響他的判斷，讓他聽我們的勸。”
    於是給賈亮打了個電話，當時互相都留了聯係方式的，雖然場上是對手，但場下也是朋友，而且賈亮本身就是個好相處的人。
    他們約好了第二天在外麵喝壩壩茶，秋風送爽，天高雲淡，錦沙人都愛在露天喝茶，他們要談的事，都不適合在各自的單位，於是找了處桂花盛開的河邊。
    先喝一會茶，聊了一些無事包金的閑話，這期間，仲青和顧韜晦都仔細觀察了賈亮的靈魂，發現輪廓還蠻清晰，如果靈魂有重量劃分的話，他這靈魂屬於超重的。
    這樣沉重的靈魂，不知道能不能夠影響到，仲青躍躍欲試，反正又不虧，當練個靶子。兩人分了工，仲青繼續跟賈亮寒暄，顧韜晦則開始了靈魂攻擊。
    仲青說明了來意：“你也知道，我們開了一家宮廷菜館，承蒙業內各位前輩的抬愛，生意還不錯，餐飲協會的譚會長評價還很高，專門到我這裏來調研。晚報也馬上要開始作係列報道，接下來可能就是電視台的專題了。這個新事物，國家也扶持，市場也買賬，生意不錯。我現在最缺的就是管理人手，主要是需要一個總廚，我們關係不錯，你的技術我師父都豎大拇指，比我強，所以想讓你來管這一攤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先說好，不答應也沒關係，大家仍然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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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亮先聽他的話意，就知道是想要挖自己，內心立馬警惕起來，他這邊幹得也不錯，東家待他不薄，雖然前景看不穿，但過過小日子是舒坦的。但是，越聽越覺得仲青說得有道理，他現在三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可以在事業上往上衝一衝的時候。如果就這樣躺平了，雖然舒服，但心中的塊壘總歸沒有澆注，還是有一絲遺憾。
    賈亮的回答就留了一線生機：“我現在這邊幹得不錯，時間也很長了，老板待我也很放心，按說是沒理由跳槽的。但是，人都有一些理想，我也想在餐飲路上更進一步，現在好是好，就是基本上可以看到退休之後。你的提議我有興趣，但具體的條件沒談，我不知道符不符合我的想法，既然你有這個意思，我對你們的項目也感興趣，可以往下談。”
    仲青聽了，就知道顧韜晦的影響起作用了，於是以更有誘惑力嗓音死死鎖住對方：“那太好了，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什麽，薪酬，管理權限，用人權，甚至股權，都沒問題。我們也不是在菜市場買菜要斤斤計較，你能過來，待遇跟我們幾個創業的同等，大家往後一起幹事，把錦沙的餐飲業往上拔高一個台階。”
    賈亮不知為何就有點激動，覺得自己運氣真好，來就遇到了一個明主，跟著他幹，肯定是前途光明。但天性謹慎的他還是沒有馬上答應：“這麽大的事，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也要跟老婆商量一下，還有現在的東家，即使要走，也要把工作交接好，不能影響到老板的生意。還有很多事，不能貿然答應你，但是仲青，我對你的提議很滿意，我也是一個耿直的性格，沒必要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看得起我，我就跟著你幹，哪怕吃糠呢。”
    仲青高興地說：“應該的，我就知道找你沒錯，那我就等你回話了。不要拖太久，你這裏不行，我馬上要啟動下一家，現在真是忙得團團轉。”
    賈亮點點頭說：“最多這周，我就給你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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