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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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他又斂去所有氣息,悄然折返塵閣。他必須先確認這些人的安危。
    然而,當他立在熟悉無比的山門前時,心髒卻驟然一沉。
    往日喧囂的塵閣,此刻死寂一片。
    護山大陣已經撤去,禁製雖完好,閣內卻感應不到一絲熟悉的靈力波動,連空氣都稀薄得像是被遺棄了數百年。
    他徑直掠向後山,那處本該立著茯苓墓碑的地方,如今隻剩一片平整的空地,幾叢野草在風中搖曳。
    人去,樓空,連帶著那唯一的念想,也一並消失了。
    一股寒意從田易的背脊升起。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疑,改換容貌,潛入附近專供修士落腳的坊市。在一間茶樓裏坐了半個下午,周圍修士的閑談便湊齊了他想要的答案。
    塵閣,早在四年前就沒了。
    一夜之間,滿門上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根雞毛都沒剩下。
    坊間傳言五花八門,有說集體飛升的,也有說挖到寶藏連夜跑路的,但都指向一個事實——他們是有預謀地集體遷徙。
    四年前……
    田易坐在角落,指節輕輕叩著桌麵,緊繃的眉頭終於鬆弛下來。
    時間對上了。定是劉澈提前嗅到了風聲,趕在合歡宗騰出手來報複之前,果斷帶著娜依他們跑路了。
    "跑得好!"
    田易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雖然滿腹疑問,但人隻要還活著,總有再見之日。
    既然塵閣無憂,他便可安心處理自己的事。
    他內視儲物袋,莫忘塵所贈的靈魂蓮花靜靜懸浮,等待著心境的打磨。
    而另一件至寶,明晝造化蓮,更是蘊含著通往元嬰大道的磅礴生機。
    這兩樣東西,無論哪一樣泄露出去,都足以引來殺身之禍。
    修仙界是待不下去了。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閉關,煉化至寶,衝擊瓶頸。
    一個靈氣稀薄到元嬰修士都懶得用神識掃過的地方。
    世俗界。
    正好,霍意的玉簡還在他儲物袋裏,那份庇護霍氏族人的承諾,也該去兌現了。
    於修行,於因果,於避禍,此行勢在必行。
    田易起身,扔下幾塊靈石,走出茶樓,望向凡塵俗世的方向。
    在那裏,人間百態,七情六欲,既是淬煉他道心的熔爐,也是他暫時的避風港
    "撥浪鼓,紅繩長,金絲穿起棗木框。"
    "阿娘坐在槐樹底,搖得日影碎銀裳。
    啷個啷當——"
    田易立於大疆皇都的街頭,聽著稚嫩的童謠,目光落向那蹦跳嬉戲的男孩。
    男孩約莫六七歲,麻布衣衫洗得發白,眼中卻有藏不住的靈氣。
    他身後,幾位婦人坐在槐樹下納著鞋底,閑話家常,笑聲清脆。
    街巷間,商販吆喝,孩童追逐,炊煙嫋嫋。
    這凡俗景象的熱鬧與平和,與修仙界的肅殺形成截然反差。
    田易心頭微動。
    這凡間煙火,雖無靈氣,卻足夠鮮活。
    他已在此界盤桓一月有餘。初來時便聽聞,霍氏王朝早在五年前,便被如今的秦家盡數覆滅。
    對此,田易並無波瀾。
    修仙界千年宗門尚有興衰,何況是失去修仙者庇佑,存續不過百年的凡人宗族。
    霍意離世近三十載,霍氏根基漸弱,又未廣施仁德,覆滅是意料中事。
    但他並未就此罷手。茶館酒肆的閑言,黑市商人的暗示,漸漸勾勒出一樁往事霍氏覆滅當夜,皇帝寵妃攜幼子失蹤。
    這位霍氏皇妃,育有皇室唯一的正統子嗣。
    秦家掌權後,便布下天羅地網,誓要尋到母子二人。
    畢竟,流落民間的皇子,是懸在篡位者頭頂的刀。
    他多方查探,終有所獲。
    眼前那納鞋底的婦人,與那唱著童謠的孩童,便是他要找的人。
    暮色四合,天光漸隱。
    田易看著婦人牽起孩童的手,轉入巷尾,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上。
    母子二人棲身於一間土坯房,門前種著幾株向日葵,殘存的花盤仍固執地朝向夕陽。
    婦人似乎是習慣性的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無人,才推開柴門。
    門軸"吱呀"一聲,驚飛了簷下燕雀。
    "舒皇妃。"
    一道聲音自屋內響起,這三個字卻讓婦人渾身一僵,血色瞬間從臉上褪盡。
    她猛地轉身,死死將孩子護在身後,眼中滿是戒備與恐懼。
    一個清俊青年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裏。
    "皇妃莫怕,我並無惡意。"
    田易的語氣很是平淡,似乎在閑話家常一般。
    不知為何,婦人聽到青年溫潤的聲音後,心中抵觸莫名消散,甚至生出幾分好感。
    但潛藏心底的恐懼仍讓她下意識否認身份
    "什、什麽皇妃……公子認錯人了!奴家隻是個寡婦!"
    她的聲音發顫,幾乎站立不穩。
    田易並未與她爭辯,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那個被護住的男孩身上。
    男孩攥著母親的衣角,探出半個腦袋,大眼睛裏沒有恐懼,隻有純粹的好奇。
    他小聲問道"娘,他是誰?"
    婦人聞言愈發慌亂,用力將孩子往身後藏,似要護住這僅剩的骨血。
    就在此時,一道利箭破空而來,泛著幽藍毒光,直取男孩後心!
    田易微微一笑,雙手輕輕一夾,那箭矢竟被他夾住,距男孩三寸處凝滯不動,懸於半空,箭杆上的雕花清晰可辨——正是大疆皇室暗衛的專用箭矢。
    婦人驚呼一聲,抱著兒子跪倒在地,男孩被震得跌倒,撥浪鼓滾落在田易腳邊。
    街角傳來甲胄摩擦的金屬聲響,伴隨著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瞬間將整條小巷堵死。
    月光下,百餘名甲士刀劍出鞘,寒光凜冽。
    為首的大疆禁衛軍統領秦烈,一張臉上滿是橫肉,眼神如鷹隼般死死鎖住巷尾那對母子,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他腳下碾過一片枯枝,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霍氏的餘孽,總算讓我逮著了。今夜,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秦烈手一揮,毫不遲疑地下令
    "放箭!"
    弓弦震響,密集的箭雨裹挾著破空聲撲麵而來。
    婦人早已嚇得麵無人色,隻能死死抱住懷中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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