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紅梅憑借諸多手段才終於活了下來，那時她就已經懷上了曲殷。
    可一路的坎坷折磨讓她連活著都困難，縱使最後僥幸逃脫也在野外被一群野修活捉。
    “孩子，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娘有多努力，才終於讓你爹兄弟殺了他其它幾個兄弟。
    不然你根本就無法出生，也不會活下來，否則縱使你出生，也不過是被關在牢籠裏的奴隸罷了。”
    眼前的女人言語間是何其情真意切，連眼眸之中都透著真摯，讓他都不禁有些恍惚。
    而見到曲殷的動容後，曲紅梅終是無比真切的出聲：“我的孩子，娘親是愛你的。
    那個畜生也不過是為了囚禁娘親，他對你好也都是因為阿娘。
    若非阿娘一直保護你，他早就把你殺了！”
    曲殷沉默著，原來連他幼年記憶裏，唯一會待他好，帶著他上樹采果，蜂窩取蜜的人。
    似乎也不是真的。
    他不知曉母親口中所言有幾分真假，可當他注視著曲紅梅時，仍是不禁出聲問道。
    “阿娘，縱使父親的事情作罷，可你又真的愛我嗎？
    你說你愛我，可最後又怎麽把我賣給他人為奴，僅僅隻是為了那靈石兩塊嗎？”
    聞言曲紅梅忽的僵住了，她要怎麽說呢？
    她愛啊！她一開始當然是全身心的愛著這個孩子的啊！
    她拚了命的也要保住這個有仙人血脈的孩子，即便身處困境，也拚命想留下他，給他充足的營養。
    她想著少爺那麽寵幸她，偏愛她這副好顏色，厭惡這主母的平淡無鹽。
    他總有一天他會看破主母裝作良善，實則虛假惡毒的偽裝，然後發現她消失來找她的。
    可是他沒有！
    那個賤男人根本沒有來找過她！
    她怎麽等都等不到，隻是給她留下了這個孽種，想象中富貴榮華的生活她還是不能染指。
    這個孽種還一個勁的拖累她。
    可是最終，自她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阿殷，娘親離你而去，隻是因為娘親真的怕了。
    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苦，娘不這樣，根本活不下去啊！”
    此時此刻，曲殷終於笑了，可笑容之中卻滿是嘲諷之色。
    殷兒，她竟然還記得他的名字，可是她以前隻會喊他廢物，賤種。
    “阿娘，這些年我若是沒那麽苦，殺了父親時沒叫我看見，那我定然就會信你了。
    可我幼年為奴，受人鞭撻，日日辛勞，八.九歲時就成了獵妖誘餌，十一.二歲就要服下毒靈草。
    強行提升修為隻為成就她人的鼎爐，助其突破，在黃羊穀裏沒有人會把我當成人看。
    任何要求我都不得不從。”他平淡的訴說著這些年的過往，言語之間的戾氣卻近乎逸散而出。
    曲紅梅聞言咬緊了牙關，身軀不禁微微有些顫抖。
    這些話語沒有讓她心生憐憫，隻是由衷的感到了恐懼，對方既然經受了如此之多的折磨。
    那真的還能放過，她留她一命嗎？
    但她還是啜泣著開口，淒楚的喚道：“殷兒。”
    直至此刻，曲紅梅都沒有放棄，仍舊掙紮著想尋求一個活的機會。
    可曲殷隻是漠然的看著她，出聲問道：“阿娘，你一切行徑皆是為了有利可圖。
    你勾引我那高高在上的生父，求的是日後更好的資源環境。
    你拚了命的留住我，隻是因為我是生父的血脈，你認可我的價值。
    可是當你淪落荒野，我的價值無法體現，為了你殺害弟兄的父親亦是成了阻礙。
    你就棄我如敝履，送他入黃泉，你去到了冷家，一開始嫁的不是那冷純土吧?
    你是看重了他身上的煉器天賦，再次一博，這才在後來生了我那妹妹，母親。
    其實血脈子嗣在你眼中不過如此，隻要有利可圖你對誰都好，於是你待夫君如此，女兒亦如此。
    那，我呢？”
    這一句疑問，讓原本恍若是被道破所有，心中憤憤的曲紅梅精神一震。
    她正欲說些好話叫眼前的兒子心軟，卻聽曲殷在下一刻滿是譏諷的開口道：“我明明是雙靈根。
    金火雙靈根呀，可阿娘，你怎麽就隻把我賣了那靈石兩塊呢？”
    曲紅梅猛地抬頭，朱唇微張，她怔怔的聽著。
    可是那一道平淡的聲音，卻恍若驚雷一般在她耳邊炸響。
    眼前年輕的少年身影，逐漸和她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交疊。
    她深呼吸，明明已經深受重創，此刻身體已經痛得有些不能自抑。
    可一股無法抑製的狂喜卻仍是襲擊了胸腔，讓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雙靈根，雙靈根，我的兒子是雙靈根啊！”
    縱使已然性命垂危，可是一股尖銳的掩藏許久的情緒，終於還是在此刻迸發開來。
    怒意與恐懼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化為了無盡的暢快。
    “莫雨虹！你就是築基修士，同樣是仙人之後又如何！生的孩子不還是個三靈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許久，整個人神情近乎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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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喜悅讓她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她拚了命的朝著兒子爬去，縱使身上焦灼的傷口綻開。
    鮮血淋漓浸染了泥壤，她卻仍是無法停止這樣的動作。
    曲殷臉上的冷笑忽的消失了，他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近乎癲狂的女人。
    那人臉上的歡欣雀躍是如此真實，毫不作偽，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震驚，後悔。
    隻是無比虔誠的貪婪，他終於，看見了真實的母親。
    她的聲音尖銳又鋒利，近乎難以壓抑心中的狂熱：“殷兒，我的殷兒！
    你的祖爺爺是中州曲家仙人，你是仙人之後，身上有仙人血脈，你天生就要去做那人上人！
    阿殷！你一定回到曲家，你是雙靈根，你可以和你祖爺爺一樣成為仙人。
    你一定要讓莫虹雨那個賤女人看看，我曲紅梅的孽種，是怎麽和她生的兒子爭的！”
    縱然是受到如此重創，即便是煉氣士的神情也逐漸因著失血乏力，冰涼。
    然而此刻的曲紅梅卻好似是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驚喜和瘋狂交織在她心裏於此刻噴薄。
    無法抑製的因為貪婪與暢快近乎在其臉上凝成實質。
    仿佛是禁獄多年的枯木忽然瞧見了即將大仇得報的曙光，瞬時抽枝發芽，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殷兒，等你回到中州曲家，你就去找曲碣石，他應該還在萬符閣，他是你叔叔！
    隻要你展露出雙靈根的天資，他一定會接你回家的！”
    她狂笑著近乎忘記了生死，一生從自命不凡到一路坎坷，所有鬱氣坎坷好像都在此刻抒發。
    可想著那個將她視作小貓小狗，毫不在意，高高在上的女人。
    她卻還是忍不住怨毒的尖叫出聲：“阿殷，你一定要殺了莫虹雨！
    你本來是仙人之後，可以享受無上榮光，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咱們才會淪落至此。
    她要把我賣給別人當女奴，要讓我被千人騎，萬人踩，咳......”一口赤血噴吐而出。
    叫曲紅梅頓時嘴角含血，火球符爆發造成的傷勢終於開始影響全身。
    曲紅梅不甘的感受著逐漸冰冷的身軀，她眼眸貪婪的看著不遠處的曲殷，瞳孔之中終於生出悔恨。
    在這生命之中的餘輝，她卻是怎麽都看不夠那道身影，那張和她年輕時一樣昳麗貌美的麵容。
    如果她能早點知道就好了，雙靈根，她的兒子是雙靈根，早知如此，她拚了命也要回到中州！
    老祖他，他，也才不過如此......
    一絲清淚劃過臉頰，在這身軀逐漸無力的時刻，她忽的感到了無比的寒冷。
    那寒冷拉扯著她的意誌，讓她一再下墜。
    她看著不遠處麵若寒霜的少年，腦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真是冷漠，和她骨子裏一樣的無情。
    可是，如果是女兒在這裏就好了，她和那個老東西的女兒不一樣，她心腸溫暖良善。
    如果是女兒的話，看見她這般模樣，肯定會來抱抱她的......
    恍惚之間，那個一出生就在她懷裏嚎啕大哭，綿軟卻一點點長大的身影在她腦海之中浮現。
    然眼見少年臉上的冰冷神色，毫不掩飾的怨恨。
    她終是忍不住真正的哭出聲來：“阿殷，娘不求你原諒，是娘對不起你，都是娘的錯啊！
    可你是，放過你妹妹吧，她還那麽小，娘不能親眼看著她長大了......”
    原來像母親這樣狠厲的人，也不能完全做到冷漠無情。
    可是當年不論他如何哭嚎，也留不下父親的性命，母親的回頭。
    曲殷抬起頭，周圍默然無聲，天地寂靜。
    他在這裏布下了陣法，裏頭的聲音傳不出去，外頭的聲音也進不來。
    可是就是這樣一方靜默無聲的世界，他卻清晰地聽見了胸腔之中一片靜湖終於在此刻破碎。
    寸寸龜裂最終墜落到了黑淵之中，淹沒所有。
    他沒有了猶豫，那些不甘，怨恨，痛苦的情緒也已經消失，隻餘一片漠然。
    他已經不想問了，少年站在極遠的地方，拉起了箭矢。
    箭鋒破空而去，再無回轉。
    清霄派中。
    孫少龍麵色微微有些發白的看著眼前這一株空空的靈果樹，心中不禁回憶起了師傅宋晴瀧的囑托。
    他拜入清霄派沒有多久之後，師傅宋晴瀧便是因著宗門所托。
    同其它長老前往北域深處開啟其中一處絕境，而在這一次絕境開啟行動之中。
    出力不少的師傅自然是得了不少機緣，她師傅宋晴瀧乃是清霄派新晉的金丹修士。
    結丹成功的時間也就是往前約摸二.三十年罷了。
    修為在金丹修士之中算得上是較為低微的程度，於是在得了不少機緣之後。
    便是盡快閉關鞏固並提升修為去了，閉關之前匆匆交與他不少功法，法器。
    另外囑托了別的宗門師兄照顧他，隨即就匆匆離去
    而在閉關之前，宋晴瀧特意囑咐了孫少龍。
    將清平峰上那一株一千九百年的玄階淬蜜飛霜木交給他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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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淬蜜飛霜木一旦抵達百年，便會直接進階為玄階靈木開始結果。
    而此木每增百歲，每年成熟的果實便會增添一枚。
    淬蜜飛霜木所結靈果本身隻有些許解除熱毒的功效，在靈果之中若光論效用，那算不得什麽上品。
    然而這淬蜜飛霜果雖功效尋常，卻仍是在修仙界中受到諸多修士的追捧。
    其中原由，自然是因著其滋味相較於其它靈果而言卓越至極，甚至能撫慰身心。
    叫人去除心中煩憂，生出甜蜜之感。
    不過這淬蜜飛霜果僅僅隻會在受到仙靈之氣浸染之時才會選擇開花結果。
    如此條件下相比於其它玄階靈植儼然也算得上是苛刻，而且淬蜜飛霜果本身沒有什麽特殊的效果。
    於是即便其滋味非凡，清霄派也隻是宗門之中栽種了10多株。
    而清平峰這棵也不過是近幾十年來才從別處移栽而來的，平日裏其實也無需照料。
    隻管令其在那生長即可，隻有宗門即將籌備麵對其它宗門的盛宴時。
    才會將這等雖有些華而不實，然而卻能賺足臉麵的靈果栽培一番。
    最後端出慰藉來賓，彰顯宗門底蘊實力。
    宋晴瀧在閉關之前，便已經用仙靈之氣浸染過這一株淬蜜飛霜木了。
    交代孫少龍，也不過是讓他時不時過來看上一眼。
    若是發覺什麽問題便去宗門之中尋高級蘊靈師運靈師治療罷了。
    畢竟這淬蜜飛霜木乃是栽種在了宋晴瀧的洞府之外。
    而清平峰雖然也有大量的修士照料這山中生長的靈植，不過這些人大多皆是集中在山腰山腳處。
    而不會貿然到達頂峰，打擾那金丹修士與其弟子。
    很明顯，這隻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孫少龍雖然平日裏有些貪玩，然而這等小事還是能承擔的。
    於是每個月也會抽出幾日時間前去看那被陣法包圍的淬蜜飛霜果木究竟有何不妥。
    然後他眼見著那樹上的果子由青綠色的指頭大小，逐漸圓潤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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