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往日種種,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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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無聲跪著,寧淮茹越來越難受,哥哥跪妹妹,這場景荒誕至極。
    偶然想到很小的時候,她第一次見十七便是跪著的。
    塵封的往事乍然浮現,那時候的她還隻是個小孩子,對於十七的身份並沒有太多的理解,隻是單純地覺得,這個哥哥對她好,好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後來她對他產生了好奇。
    纏著李嬤嬤問了許久,才知道此人竟是自己的親哥哥。
    從那時起,每每撞見他行禮,她總會尷尬的偏過身,或者趕緊將他扶起。
    後來見的次數多了,她發覺這個哥哥事事順著她。
    不管她的要求有多任性,也不管他能不能做到,總之都會一口答應。
    心甘情願為她當馬騎,端茶倒水伺候的無微不至。
    與她說話時,語氣從來都是溫和恭敬。可不知何時,這個哥哥變了。
    自從溫瑾川的出現,他對她好像沒了從前的耐心,他不再是那個隻圍著她轉的哥哥,他的世界,似乎被另一個人占據。
    記憶又追溯到在輪回殿的那幾日,她被侮辱,溫瑾川就當真沒有責任嗎?
    他毀了自己又奪走了她的哥哥,如今她連恨都不可以嗎?
    再看向十七跪著時,心中不免生出些許怨念。可是,小時候的記憶不假,她似乎真的做錯了。
    她固然可以憤恨溫瑾川,但恨意卻過於偏激。
    她將自身置於險境,進而間接致使眾多人命喪黃泉。
    寧淮茹咬了咬嘴唇,待唇角咬破,那鐵鏽味的血絲入嘴,才讓她清醒不少。
    她將頭埋進膝間,又重新說了句:“我知道錯了,哥哥別跪我。”
    十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回天陵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給溫瑾川過毒,他必須要避免一切可能的意外。
    而這個寧淮茹,他的妹妹便是那個意外。
    她與溫瑾川都是他舍不下的人,任何一人出事,他都接受不了。
    十七最怕的便是,寧淮茹用自己的命去逼他離開溫瑾川,又或者用自己的命逼他對溫瑾川不利。
    這不,故意被梵天宗抓,如今還生出了輕生的念頭,他怕的終究還是到來了。
    過了半晌,十七壓低聲音開口:“昨日是我不對,我不該打你。”
    寧淮茹打住:“不要提了。”
    十七抬起手想摸摸寧淮茹的頭發,卻又在空中頓住,最終放下。
    “淮茹,你和他都是我最珍視的人。你能不能為了我,放下對溫瑾川的恨。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這些,但我真的... ...”
    “好。”
    “淮茹?”
    床上人聞聲抬頭,雙腳觸地坐在床沿與十七麵對麵而視。
    一坐一跪的兩人奠定了跪著的人永遠沒有話語權。
    寧淮茹無意識拽著被角,沉默許久後終是不安問道:“哥哥,我最後再問一遍,我和溫瑾川,你選誰。”
    一個為至親,一個為愛慕之人。本應可以共處,可他卻不能兼得。
    見自己的哥哥垂頭,寧淮茹伸出手,觸碰了十七的臉頰,那動作好似是在確認他的真實存在,又像是在告別。
    手指沿著他的輪廓滑下,最終停留在他的下顎。
    “哥哥這張臉我好像也打過幾次,是我多還是他多?”
    十七身體一僵,不安抬頭。剛想問她怎麽了的時候,寧淮茹又開口問道,好似在自言自語。
    “我與他相比,是我對哥哥好,還是他對你好?”
    也許是氣溫的原因,冬季寒風刺骨。以至於寧淮茹的指尖都泛著冰涼。
    涼到十七打顫,涼到他內心不安。
    “很難選嗎哥哥?我是你妹妹啊,這個選擇你不該沉默的。”
    “可你猶豫了,你選不出來。”
    “選不出來,便是他贏了。”
    十七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幹澀:“淮茹...?”
    “既然如此,”寧淮茹收回手,指向營外:“那哥哥走吧,以後,就當沒有我這個妹妹。”
    十七握拳,忍著心中不適:“為什麽一定要逼我?”
    “我逼你什麽了?你讓我放過他放過自己,我答應了。可我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我不想看著我的哥哥和一個我萬分厭惡的人在一起,寧淮之,你未免太貪心了。”她用力的一甩衣袖,怒視十七:“你既然選了他,那便沒有我這個妹妹!反正這麽多年來,母親對你不好,我與你亦無多少兄妹情分,更多的是主仆之分,如此甚好,哥哥應該不會難過。”
    “你怎知他不會難過!”
    一聲帶有怒意的嗓音傳進營帳,寧淮茹眼皮一抬,便瞧見簾布被掀起,溫瑾川大步流星地走進營帳。
    十七垂頭,握拳的手更加用了力。狼狽的模樣再次被溫瑾川撞見,那種不堪感瞬間襲滿全身。
    掙紮一番後,索性罷了。
    他的自尊早在一年前就被踐踏的體無完膚,如今隻剩無力。
    溫瑾川看了眼跪著的十七,隨後目光落到寧淮茹身上,眼神複雜。
    床邊是那隻差點要了她命的金釵,他上前拾起,腦子裏還在想著方才林寂同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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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淮茹嗤笑一聲:“溫公子不打招呼就進來,是不是有點不妥?”
    溫瑾川拿著金釵,手指摩挲著金釵的柄端,他的眼神在接觸到寧淮茹的冷笑時,閃過諸多無奈。
    他走到寧淮茹的身側,彎下腰將金釵柄端的一頭放在她的手心,尖端朝向自己,沉思了會,說道:“是我冒犯了。”
    寧淮茹一時不解他意,蹙眉:“你要做什麽。”
    話落,他抬手握住寧淮茹的手腕,猛的一拉,金釵的尖端迅速朝他心髒刺去。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寧淮茹和十七都為之驚愕。
    十七迅速抬手,想要阻止,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的動作慢了一拍。
    尖端穿透了他的衣衫,刺入了他的皮膚。
    幸而寧淮茹反應極快,用了些力回拉,這才使金釵僅僅刺破一點皮肉,並未深入。
    但也不妨礙一旁的十七慌了心神。
    溫瑾川抬起另隻手按住他,吸了口氣:“你別說話。”
    隨後望向寧淮茹,語氣很是誠懇:“淮茹,我知道你恨我,若殺了我能解你心頭之恨,那便動手吧。”
    說完手腕用力,金釵慢慢深入皮肉之中。
    “溫瑾川,你瘋了!”寧淮茹大驚,她用力想要抽回手,但溫瑾川握得很緊,她的力氣無法與他相比。
    十七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隻金釵,好似要將它折斷。
    “一年前,是我的疏忽,你恨我是應當。但你哥做錯了什麽?讓你這般逼迫他?”
    寧淮茹冷笑:“我當溫公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呢。說到我哥,他現在除了你眼裏什麽都看不到,我不過滿足他,讓他舍下我這個煩人的妹妹,怎就成我逼他了?”
    十七發愣,他現在已經無話可說。
    被冤枉被誤會太多次,現在的他,絲毫沒有解釋的想法。
    溫瑾川不平道:“你可知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你們的母親待他怎樣,你理應明晰,倘若他不在意你不在意你們,他大可一走了之。可他卻在望月山莊,在你們折磨下忍了二十年!寧小姐,你因為恨我而賭氣冤枉他,你就沒想過他會難過嗎?”
    “我知道你也難受,可你每每讓十七順著你時,你可曾往心裏去過。他對你的好難不成就因為出現了一個我,你就全忘了?”
    被金釵刺中的地方微微滲出血珠,溫瑾川卻似毫無知覺。
    他鬆開手,金釵的柄端在寧淮茹手中。“這次,我的生死,選擇權在你。”
    十七心髒猛的一緊,他想起來,想奪過那隻很可能要他命的凶器,可卻被溫瑾川一記狠厲的眼神掃過。
    寧淮茹的手已經越發顫栗,她望著溫瑾川赴死的模樣,心中百般沸騰。
    明明諸多恨意圍繞,卻居然...下不了手...
    十七慌了:“淮茹,我求你...不要...”
    寧淮茹咬著下唇,那本是充滿怨念的眸子掙紮起來。
    聽著十七一遍遍的祈求,良久,終是沒有將金釵再次深入。
    用力一拔,金釵掉落,溫瑾川胸前一小攤血跡滋出。
    十七鬆了一口氣,而後聽到她說:“往日種種,就此作罷。哥哥,對不起。”
    他詫異的望向寧淮茹,似是疑惑。
    寧淮茹躺回床榻,背過身。“哥哥走吧,讓我安靜一會。”
    十七輕眨眼皮,啞著嗓音回了句:“好...”
    人是被溫瑾川拽起來的,兩人剛出營帳就被溫瑾川打橫抱在懷裏。
    十七還在緊張他的傷勢,但溫瑾川沒有讓他查看傷口的意思。嘴裏不饒人道:“隻要是個人你都要跪?”
    “她不是別人。”
    “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倒好,跪起妹妹來了。”
    十七指尖放在了被血液浸濕的衣裳上,剛想翻開,溫瑾川嗬斥:“別動。”
    被這麽一吼,他雖不滿,但手卻下意識收回。
    “跪她又如何,我不這麽做,她興許還會說更多傷人的話。”
    溫瑾川蹙著眉頭沉默,十七因為擔心他的傷勢,又不準自己查看而愈發不高興。“我不也經常跪你,我看你挺喜歡的。”
    倒是第一次,十七敢編排起溫瑾川了。
    見到他的變化,溫瑾川也有些驚訝。但就一瞬,十七立即補了句:“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抱著十七往他們的營帳裏走,絲毫不顧及周遭士兵的眼光。
    但眾人也就偷瞄一眼,而後立即低頭裝作沒看見。
    低頭看著懷中的人,眉頭輕挑,雙眸微眯,忽而湧上一股壓迫感:“你說對了,我還真就喜歡你跪我的樣子。若可以,我更想把你關起來,十七,保護好你自己,別讓我動手,不然你會後悔的。”
    按理來說,十七應該緊張,可他卻笑了。“如果是你,我願意。”
    溫瑾川又不說話了,晦澀不清的麵目越發深邃。
    十七的每一句話都能勾起他心中強壓的燥熱。
    將人抱回營帳,放在床榻上,而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本想好好說兩句讓他多關心關心自己,可他發現,十七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被金釵刺破的地方,狠下心苛責:“你擔心我的傷,擔心我體內的毒。可你從不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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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眼睛眨了眨,“什麽?”
    見他一臉茫然,溫瑾川又不忍凶了。他俯下身,靠近說道:“你受傷,我會心疼。十七,聽著,日後莫要再跪他人,除非是你的至親。你忍心讓我擔心嗎?”
    十七發呆的望著他,慢慢搖頭。
    “所以聽進去了嗎?”
    十七點頭。
    溫瑾川獎賞似的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真乖。”
    回到天陵已經是五日後了。
    林寂帶著寧淮茹徑直返回寧府,十七本應與他們一同回去向寧夫人複命。
    然而,他擔心溫瑾川所中之毒,全然不顧規矩,與蕭子安一同入宮。
    清羽三人的遺體被安葬於雲夢城昔日的望月山莊後山。
    曾經豢養的群狼,已於數月前被梵天宗屠戮殆盡。
    輪回殿幸存的一些人全去從了軍。
    好似一切都已結束歸於平靜。
    眼下,隻有溫瑾川的毒未解。
    回宮的第一件事,蕭子安便立即下令挑選可以為溫瑾川過毒的死刑犯。
    附帶條件太過誘人,幾乎很快便選中了其中一人。
    剛進宮的沈懷卿被蕭子安安置在了一所偏殿,他摸著殿中的金屬瓷器,看著擺放一旁的青銅香爐。
    望著奢華的宮殿不禁感歎,皇宮到底是皇宮。
    並沒有休息多久,殿外便走來一人。
    沈懷卿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太監模樣的男人,手持拂塵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名婢女。
    太監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好奇的看了眼跪在殿門外的男子,隨即笑了笑,沒有多問。
    最終,視線落在了沈懷卿的身上。
    “沈閣主,皇上有旨,傳你即刻前往溫大人的寢宮,為溫大人解毒。”
    顧辭聞聲動了動身子,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沈懷卿點了點頭,躬身。
    隨後直接跟在那太監身後往殿外而去。
    剛越過門檻,顧辭見他的主人絲毫沒有叫他跟上的意思,不禁皺眉。
    心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猜測,難不成主人要親自施展秘法?
    這一想法立即讓他打了個寒顫,他迅速往前爬了幾步將沈懷卿攔下。急切道:“主人,施展秘法之人也會有性命之憂,您不會不知。”
    沈懷卿看著他片刻,而後向著那太監拱手一禮:“公公,勞煩稍候,我即刻便來。”
    說完,他又麵向顧辭道:“進來。”提袖一揮再次踏入偏殿中。
    顧辭立即從地上爬起跟了進去。
    公公隻是點頭笑笑,隨後在殿外靜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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