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顧辭篇19 假死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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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 顧辭篇19 假死真相
    夜裏很靜。
    燭火被半開的窗台吹得搖曳。
    他睜眼看著帳頂繡著的雲紋,數著第三十五片褶皺時,聽到珠簾被掀動的聲響。
    “醒了就起來喝藥。”
    沈懷卿立在床畔,手中藥碗騰起的熱氣染上了眉眼。
    顧辭愣了半晌。
    撐起身子時牽動肋下舊傷,喉間泛起腥甜,麵上卻不顯分毫。
    接過藥碗時指尖相觸,顧辭不著痕跡的縮回。
    褐色的藥汁在喉間咽下,三年間喝過很多次藥,他對這些苦澀早已習慣。
    “換衣。”
    沈懷卿將疊好的月白長衫拋在床沿。
    顧辭低頭看了看,胸前以及兩邊衣袖都沾染了血漬。
    無聲下床,垂眸解開中衣係帶,動作緩慢地套上外衫,極為順從。
    讓喝藥便喝藥,讓換衣便換衣。
    聽話到沈懷卿有些不適。
    以往的顧辭雖也聽話,但在做這些前總會加上一兩句:“謝謝主人。”
    “怎敢勞煩主人做這些,屬下自己下去換。”
    等等。
    可今日,一句話也沒說。
    像個沒有思想的木偶,機械的做著一些指令。
    “為何不穿我賞你的雲光錦?”
    “屬下不配。”
    就連回話也沒有以往的討巧。
    沈懷卿想象著以前的顧辭,他一定會這麽回答“衣裳太貴重,屬下身份卑微,怎麽能穿如此上等的衣物。”
    想到此,他越發不耐。
    “為免顧慶海起疑,他今日便會回去。”
    “是。”
    又是一聲簡短的回答。
    “我答應與你大哥聯手,你不驚訝?”
    “主人做什麽決定,屬下無權幹涉。”
    ... ...
    涼風吹進屋子,顧辭崩裂的傷口沾著血漬混入兩人鼻中。
    沈懷卿不禁皺眉。
    顧辭瞥了一眼,思索一番後直接出了房間。沈懷卿立即不滿,內心直呼這人還有沒有規矩?
    他跟上前,想怒斥他的放肆。
    可顧辭依然不管他的主人有沒有動怒,直接奔向井邊。
    沉默著褪去外衫,衣物下縱橫交錯的鞭痕在晚風中戰栗。
    他拾起木桶丟入井底,隨後拉上一桶水。二話不說對著頭頂灌下。
    雖已入春,可氣溫還是偏低。更何況是夜間。
    牙齒打顫,卻仍一絲不苟地搓洗著每一寸帶有血漬的肌膚,直到沈懷卿一腳踹翻水桶,他才停下。
    “裝這副死樣子給誰看?”沈懷卿眼底的暴戾蹦出,“說話!”
    水珠順著眼皮滴落,顧辭看著石板上的水漬,想起了阿昀,想起了還在顧家時的沈懷卿,想起了白日種種。
    喉結滾動數次,終於吐出千篇一律的回應:“主人教訓的是。”
    沈懷卿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忽然掐住顧辭濕淋淋的下顎,拇指碾過對方血紅的唇角:“你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什麽?”指甲陷進皮肉裏,在冷白的皮膚上按出淤痕,“看看你現在像什麽?喪家犬都比你有生氣!”
    顧辭仰著脖頸任他肆意蹂躪:“屬下不敢。”
    “好個不敢。”
    沈懷卿猛地甩開手,看著那人踉蹌著撞在井沿上。
    滿是鞭痕的後背擦過冰冷的石壁,又留下了新的紅痕,“你別以為這副模樣能讓我... ...”
    話未說完,被顧辭打斷。“主人為何動怒?您不是討厭屬下身上的味道麽,我洗幹淨了,為什麽還會生氣?”
    說完,重新穿上衣衫,垂眸整理淩亂的衣襟,指尖將褶皺的布料一片片撫平。
    沈懷卿盯著那雙平靜到近乎空茫的眼睛,忽然覺得胸腔裏竄起無名火。
    它不該是這樣,而該噙著痛苦的波光,該因他而震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像口枯井,平淡而麻木。
    “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啊顧辭,是又想去刑堂了麽?”
    話落,顧辭已經整理完衣領,依舊什麽表情都沒有。
    “是。”
    輕飄飄的應答聲讓沈懷卿瞬間蹙眉。
    是?是什麽是?!
    看著顧辭往院門走去,沈懷卿第一次露出慌亂的神情。
    “站住!”
    聞聲,顧辭停下步子,背對著他。
    “你想死?”
    顧辭搖頭“不想。”
    “不想?就你這身體你以為去了還能活著出來?”
    顧辭沉默,隨後轉身直視沈懷卿“主人到底想做什麽?您吩咐的屬下不都照做了嗎?”
    “你... ...”
    “我不想死,我知道自己這條命是你的,可命我去的不正是你嗎?”
    沈懷卿忍著怒氣,居然不知怎麽回他這段話。
    最後,終於退步。
    “你不是想知道阿昀的事麽?我可以告訴你。”他聽見自己聲音裏帶著惱恨的顫音,“現在,立刻,給我回房間。”
    月色下的身影驟然僵直。
    周遭樹葉被吹動的響聲帶來了一絲緩和,沈懷卿看見顧辭手指蜷縮,最終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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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這個音節終於染上了溫度。
    沈懷卿是帶著怒氣回到房間,袍袖一揮,坐於軟榻之上。
    顧辭頓了頓,看了一眼裏側的床榻,終究還是移步至沈懷卿跟前,雙膝跪地。
    榻上之人指尖微顫,本就餘怒未消,此刻更是被激得怒火中燒。
    剛想下令讓他上床的沈懷卿,隻聽顧辭開口“在顧家時,主人何時和阿昀走得近的。”
    沈懷卿身子往後一靠,懶散道“你這是在質問我?”
    “不是,屬下不過是好奇罷了。您那時在顧家三年,頭兩年和阿昀相見不過寥寥數次,然而卻願為他精心謀劃一場假死,帶他脫離顧家。”
    話到這,沈懷卿笑出聲。
    “你也知道是寥寥數次,我又怎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這麽上心?”
    “主人?”
    “不是我,是顧夫人。一切都是她做的,不過被我發現了而已。”
    “發現... ...?”
    “還記得小昀落水那次嗎?”
    見顧辭點頭,他嘴角一揚嘲諷道“那次可不是意外,是被你爹...推下去的。”
    話落,顧辭眼神一暗。
    沈懷卿閉眼沉默了一會,想起了顧夫人曾和他聊過的事,以及小昀曾和他說過的往事。
    開始慢慢道來。
    顧夫人名為葉霜,是永安城一戶普通人家。
    可葉霜生得正,芳齡十六時,傾城的容顏瞬間傳遍整個永安城。
    許多人隻為見上一麵,便早早躲在葉家屋外。那段時間葉家外頭經常被堵得水泄不通。
    後來有人報官,這些人才得以消停。
    沈懷卿指尖漫不經心劃過扶手,窗外的風忽然大了,珠簾被吹動。
    他換了個姿勢,問道“你可知二十七年前,永安城最轟動的婚事是什麽?”
    他忽然傾身向前,發梢垂落的陰影遮住了眸中神色,“顧慶海強娶葉家女。”
    顧辭跪坐的姿勢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地麵寒意透過單薄中衣滲入膝蓋,卻不及心口漫上的冷。
    顧夫人及笄那年,朱雀大街的桃花開得格外豔。
    她乘轎去寺廟上香,風掀起轎簾一角,被路過的顧慶海撞見,就是這一眼,成了顧夫人悲劇的開始。
    他提著三十箱聘禮去葉家提親,當時的顧慶海因結識沈伯康,借助他的財力和人脈,一步一步向上攀爬,那時的顧慶海在永安城算的上一等一的商戶。
    葉家二老得知是永安城首富提親,當場就應下了這門婚事。
    可那時顧夫人早已有了心上人。
    是一位書生。
    書生叫木青雲,在城南賃了間漏雨的屋子給人寫家書。
    顧夫人得知爹娘擅作主張,不問自己意願,將她許配給了顧家,一氣之下有了與木青雲遠走高飛的想法。
    約定好日子,顧夫人在大婚前三日,趁著爹娘熟睡,混在送菜仆役裏出城。
    那日暴雨狂下,她在城外的亭子裏等了很久很久。
    “你猜木青雲來了沒?”
    沈懷卿突然發問,顧辭晃神,他在想沒來,不然也沒有大哥和阿昀了。
    還沒等他回答,沈懷卿繼續開口“他沒來,卻是沒有辦法。顧慶海派去的人打斷了木青雲的腿骨,把他扔在亂葬崗。”
    可顧夫人不知啊... ...
    等葉家人找到她時,她攥著一把銀釵,釵子抵在喉頭,她會尋死,顧夫人的母親又怎麽不會?
    一哭二鬧三上吊,又加上父親說那木青雲有了新歡以此挑撥,心灰意冷的顧夫人終是坐上了顧家抬來的婚轎。
    那日,鑼鼓鞭炮齊鳴,從永安城門響到城尾,顧慶海在最大的酒樓大辦宴席,豪擲千金。
    後來,木青雲瘸著腿去了莫林山,顧夫人已經懷了顧明昱。
    此後八年期間,木青雲好似有高人相助,順勢在永安城展露頭腳,一手創立千麵閣。
    直到某日他在茶樓遇見顧夫人。
    雨絲掠過竹簾,顧夫人鬢邊簪著他送的銀釵。
    她正彎腰替八歲的顧明昱擦嘴角的糖漬。
    “客官,您的碧螺春。”
    小二的聲音驚醒了這對舊人。
    木青雲的玄鐵杖撞翻茶盞,葉霜的茶匙在白瓷碗沿磕出裂痕。
    顧明昱突然指著木青雲喊:“娘親,這個叔叔為何盯著你看?”
    當夜子時,千麵閣密室裏的沉香燒了半爐。
    他們訴說著那日的誤會,在床上翻雲覆雨。顧慶海很忙,有時三天甚至半月不歸家。
    顧夫人便時常去千麵閣見木青雲,久而久之,三個月後她被診出喜脈,顧慶海盯著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露出他那惡心的笑臉:“夫人定要好生歇息,平安生下這孩子。”
    又過了七年,顧慶海勢頭越來越猛,為人也越來越凶狠。
    顧夫人也一刻不想在顧家待下去,便準備與木青雲再次逃離。
    包袱收拾齊全,從顧家後門溜出。
    剛與木青雲碰麵後,便得知她的小兒子阿昀落了水。
    顧夫人逃離顧家是被貼身伺候的丫鬟告發,顧慶海為逼顧夫人回來,他不惜利用七歲的顧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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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阿昀有顧辭陪著,顧慶海下不了手。便讓下人支開顧辭。
    等顧辭走後,在顧昀甜甜的叫了一聲爹爹後,他竟直接伸手將他推到河裏。
    幸而被路過的沈懷卿瞧見。
    帶著驚愕以及不可置信的他迅速跳入水中,將顧昀救起。
    顧夫人成功被逼回。
    阿昀哆嗦著身子告訴娘親,是爹爹推的他。
    撕心裂肺的顧夫人跑去怒斥,而她卻被顧慶海反問,是誰要帶她走,接連問了一月,關了她一月。
    顧夫人也沒有供出木青雲。
    後來,這事慢慢翻篇,顧夫人看透顧慶海為人。
    能對親生兒子下手,此人心胸太過狠毒。如果讓他知道顧昀並非他親生,那她的這個兒子一定活不了。
    於是顧夫人與木青雲開始籌謀,如何成功帶阿昀離開顧家,且沒有後顧之憂。
    而已借住顧家兩年的沈懷卿,因親眼目睹顧慶海親手將自己的兒子推下,他認為此事萬不可隱瞞顧夫人。
    當他將此事告知顧夫人時,才得知一切原貌。
    顧夫人請求沈懷卿不要泄露出去,不然阿昀隻有死路一條。
    顧家一共知情的隻有三人,顧夫人,沈懷卿以及顧辭生母。
    沈懷卿曾言,阿昀最喜歡顧辭,亦對其頗為依賴,若得顧辭相助,或可使計劃更趨穩妥。
    這下,顧夫人犯了難。
    顧辭生母卻是這麽說的。
    “我那孩子從小做事規規矩矩,不敢犯錯,犯了錯也及時認錯,你讓他在顧慶海的眼皮子底下幫忙,他怕是不敢。”
    於是三人便守口如瓶。
    大火選在了顧昀常去的書房。
    可惜那日顧辭始終相伴,顧夫人苦無良機下手。
    眼見時間緊迫,沈懷卿便以一石擊中內裏燭台,又有木青雲預先所給特殊藥粉,火勢瞬間凶猛而起。
    顧昀配合著哭喊出聲,趁機從預先打造的小洞逃脫,沈懷卿即刻將亂葬崗尋得的屍體置入。
    那屍體容貌,木青雲早已做過手腳。
    待諸事安排妥當,他方將顧辭帶出書房。
    “不是我想瞞著你,而是此事我也是無意發現。”
    阿昀假死,真相大白。
    顧辭整個人都快要倒下去。
    阿昀... ...居然是...夫人和前任閣主的孩子... ...?
    他終於明白,為何要讓阿昀假死逃離顧家,原來是這樣... ...
    沈懷卿起身半蹲下去“說到底,這件事我也出了力,顧辭哥哥,你不該感謝我嗎?瞧瞧你這副模樣,我很生氣。”
    顧辭張了張嘴,偏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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