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阿姐開了間鋪子，還說年後就讓我們去讀書。”
    幾個小孩趴在無碑墳前，倒豆子一般把最近發生的事兒都倒了個精光。
    情緒使然，蘇禾也沒忍住落了淚，“爹，娘，我很好，會做很多菜，也能賺錢養家，養甜妹和滿崽了。”
    夜色漸深，蘇禾站起來在墳前倒了兩杯酒，看著逐漸燃光的黃紙和元寶，手指攏在一起。
    “好了，回去吧。”李春花過來，幫幾個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老沈，小柳，我們就回去啦，等過些日子再來看你們倆。”
    “阿嬸，我想……”
    “是要去找半瞎算命吧。”路上，李春花扭頭看著小臉吹的通紅的人，笑著道：“往這邊走。”
    “去找半瞎幹什麽？”沈東山沒忍住問出口。
    沈大牛也偏過頭往這邊看。
    “禾禾這丫頭想給自己算算命，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如今認了幹親，沈東山也是拿蘇禾當自己親閨女看了，也沒再說什麽，隻沉默著跟在隊伍最後頭。
    “有人嗎？”半瞎門前，蘇禾跟在李春花身後，看著緩慢打開的木門，震了一下。
    說是半瞎，其實也跟全瞎差不多了，人瘦的像木棍，凹陷下去的腮幫子上軟皮耷拉在下麵，一雙眼像蒙了一層白色薄膜，聲音也嘶啞的不像話。
    “誰啊？”
    “我，李春花。”
    “來幹啥呀？”
    “這不是俺閨女想來算算命嗎，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你會了，吃了沒啊？”李春花探頭，看見破屋裏擺著的那小半盤餃子，笑道：“今兒年三十，不若你和我們回去吧。”
    “算命的啊？進來吧，外麵風大。”雖然他這屋子瞧起來破，但也是能遮風擋雨的。
    幾人進去，原本就不大的空間變得更緊湊，兩小孩緊緊貼在蘇禾身側，大眼睛巴巴的看向半瞎。
    “誰算啊？”
    “我閨女，禾禾。”
    “禾禾？老蘇家老大？”半瞎穩穩坐下，抿了一口酒。
    “是，是老大。”
    老頭顫顫巍巍的伸過來手，“手給我摸摸吧。”
    蘇禾抬頭和李春花對視一眼，看到後者點點下巴，才放心把手伸過去。
    粗糙如樹皮的老手摸索著，指腹順著手心的紋路上下攀爬。
    半晌，開口，隻一句話就讓蘇禾瞳孔震顫。
    “丫頭，你就是你，誰都奪不走的。”
    這是……走不了的意思嗎？
    心口的那顆大石頭轟然倒地，伴隨著耳邊的轟鳴聲，她扭頭和跟前的蘇甜對視，看著小孩兒眼裏的茫然，隻覺得一切塵埃落定。
    “阿姐？”蘇甜不安的叫了她一聲。
    “啥意思？”李春花看著蘇禾的表情，有點急。
    她咋沒聽懂？啥叫你就是你？
    “沒啥，丫頭命很好，看掌紋是個富貴命。”半瞎鬆開手，笑嗬嗬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就不去你們家吃飯啦，瞧，隔壁老王家給我送了盤餃子，肉餡兒的呢。”
    “禾禾？”
    “沒事兒。”蘇禾伸手擦擦眼底溢出來的眼淚，深吸一口氣，“爺爺，我一會兒給您送點下酒菜來吧。”
    “成啊，有肉沒？”
    “有的。”蘇禾笑著道。
    起身，拉住小孩的手，另一隻手被李春花搶在蘇滿前麵拉住，“真沒事兒了啊？”
    她怎麽覺著怪怪的？
    “真沒事兒了。”蘇禾轉移話題：“天都黑了，咱們回家包餃子吧，餃子還沒包呢。”
    李春花狐疑的扭頭看一眼老頭兒，點腦袋，“成，那咱回家。”
    禾禾肯定有事兒瞞著他們，這是所有人的共識，不過不知道也沒什麽，隻要禾禾在他們身邊，好好的，就成。
    李春花也沒什麽所求的，不過是希望身邊的孩子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一行人回到家中，都把這事兒壓在心裏，揭過去。
    “妹妹，吃糖。”沈大牛把一早買來的糖遞給蘇禾，一起的還有一隻木簪。
    沈大牛看著蘇禾的視線，靦腆的笑笑：“也不值幾個錢，是下工的時候偶然遇見的小攤，瞧著好看就買了。”
    蘇禾吸吸鼻子，頗為感動，“謝謝哥，我很喜歡。”
    指肚摩挲著木簪，做它的人也是個手巧的，頂端粗碩的地方被磨成一個鏤空，中間刻成一朵蓮花，兩頭相連，木棍被打磨的光滑細膩，手指劃過去順暢無阻。
    “你喜歡就好。”外麵涼，我去給半瞎送菜，你在家跟娘一起包餃子吧。”
    “那成，哥你路上小心點兒，保管讓你回家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餃子。”
    沈大牛笑笑，伸手揉了揉蘇禾的腦袋，回屋跟李春花沈東山說了一聲，端著幾個盤子就走了。
    “阿姐。”蘇甜蹭過來，因而聽見了半瞎說的話，此刻很明顯的沒有安全感。
    “不怕，阿姐在呢。”
    她很感謝老天，給了她一個家，真的很感謝。
    “甜甜會包餃子嗎？”蘇禾溫聲問：“要不要和阿姐一起包餃子？”
    餃子得自己包了才好吃，蘇禾有意邀請她，蘇甜肯定不會拒絕，就見小孩兒貼著她，點頭，“要的。”
    酸菜油渣餡兒餃子不難做，把切好的豬板油倒進鍋裏，中火慢慢的熬，等有油析出後用鏟子小心攪拌，讓上層的豬板油均勻的分到下層去，一直等到全部都油紙都熬出來，先前白亮的豬板油也縮水變成金黃色，就可以盛出來，切成細渣攪拌進酸菜裏。
    酸菜油渣餡兒肯定不止是酸菜和油炸也要放等比例的豬肉餡兒，肥肉和瘦肉三比七的比例就差不多了，因放了油渣，蘇禾把這裏的比例調換成一比九。
    最後再淺淺的在肉餡兒上澆一勺剛熬出來的豬油，隻聽“滋啦”一聲，頂端的肉餡立刻被燙到發白，酸菜也被燙的卷曲。
    用手調和好肉餡兒後，就大功告成了。
    蘿卜肉餡兒也差不多，把蘿卜洗淨切成很細的絲絲，放兩勺鹽進去殺殺水分，以免後續析出的水分過多導致肉餡變成肉湯。
    殺出水分後用手攥幹，倒進肉餡兒裏，加鹽和少量的醬油調味，就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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