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屏幕裏，陳放坐下。
    音響裏傳來一道幹淨而克製的鋼琴聲，音色柔和低沉，旋律平穩。音符跳躍間帶著一絲憂鬱，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未出口的心事，充滿壓抑的深情。
    最後鋼琴聲漸歇，讓人想到夜幕下一個人站在漆黑的房間裏，孤獨又悲涼。
    客廳裏的四人雖都算得上婚姻幸福，可聽到這段旋律，還是有一種看到一部虐心偶像劇般的悲傷，氣氛瞬間沉寂下來。
    畫麵裏，陳放拿起話筒。
    “話總說不清楚，該怎麽明了？一字一句像圈套。”
    “舊賬總翻不完，誰無理取鬧？”
    陳放的嗓音略溫柔卻略帶沙啞，像是低聲訴說一段無法理清的矛盾。
    “你的雙手甩開剛好的微妙，然後戰火再燃燒——”
    唐辰還沒聽到最後一句，就已經無語的笑了。
    自己是瘋了，居然能期待這個兔崽子不耍人。
    話總說不清楚、翻舊賬、無理取鬧、甩手，這哪個跟他有關係？
    哦，好吧，他有時候確實有點迷信，說話時左右思量，但也沒有“話總說不清楚”，他明明全都交代清楚了好吧？
    顯然，這個兔崽子就是寫了首悲傷的情歌，順便拿來耍他。
    呼——幸好自己機智，沒跟同事說這件事情。
    唐辰抬手從額頭把頭發往後捋，上身倒在沙發上，無語地哼笑出聲。
    其他三人也有些哭笑不得。
    唐燁問道：“你倆關係還好嗎？”
    唐辰無奈笑笑，“挺好的，他是真的皮。”
    很癢——唐辰沒說出後兩個字。
    嫂子回想起剛剛她和老公說了多次“戰友情”，有點尷尬地找補道：“或許他給你寫的不是這首歌吧？”
    唐辰指著屏幕輕笑道：“絕對是這個，沒事，挺好聽的，好聽就行。”
    罷了罷了，愛惡作劇而已，還都是無關痛癢的小惡作劇，這可比愛耍大牌、私生活混亂、酗酒、賭博之類的強多了。
    而且冷嘲熱諷就是口頭關心冷暖，跟噓寒問暖也差不多嘛。
    唐辰抿嘴笑笑，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望著屏幕。
    媽的，他都開始PUA自己了。
    罷了罷了，別抱怨了。人得知足，惡作劇很好，總比突然來個消息告訴他這倆人有孩子了強多了。
    就唐辰為開頭幾句歌詞而破防的時候，直播間裏湧進來大量陳放的粉絲，彈幕飛快湧出。
    【臥槽，哥，你下次要唱新歌，能不能提前通知一聲，要這麽隨性嗎？】
    【有沒有可能，他現在是在通知你，下個月他要發布新歌。】
    【好聽?(?`?′?好羨慕在場的啊。】
    【真TMD高產啊。】
    【還行，一些一線的創作型歌手每年也有十來首，他這一年不到10首吧？】
    【他作詞作曲編曲全包啊，關鍵是曲曲都爆。】
    【好難受，想起前男友了，他就總是說不清楚感受。】
    【我想起前女友了，一字一句像圈套，每個字都那麽敏感。】
    ……
    而現場，在陳放唱出開頭幾句歌詞時。
    剛才吵架的趙叔趙嬸不約而同愣住了。
    趙嬸撓撓頭。
    說不清話、翻舊賬、無理取鬧、不溝通，怎麽這麽寫實？
    唱得她更想起來這個死老頭子的破事兒——每次說他有問題讓他改，他就去門外抽煙，跟個烏龜似的躲起來。
    他倆是這首歌的托嗎？不是啊。
    這孩子怎麽唱這麽糟心的歌？
    聽得她簡直想動手了啊！
    “然後戰火再燃燒——”音樂安靜了片刻。
    仿佛音樂中兩個人陷入了冷戰。
    兩秒後，陳放輕吸一口氣，“我們背對背擁抱，濫用沉默在咆哮。”
    他的嗓音從壓抑轉為稍微高亢，情緒終於決堤。
    “愛情來不及變老，葬送在烽火的玩笑。”
    “我們背對背擁抱，真話兜著圈子亂亂繞，隻是想讓我知道，隻是想讓你知道，愛的警告……”
    陳放的聲音很有穿透力，情緒決堤，卻依然保持著細膩的控製，呐喊傾訴時也帶著溫柔、惋惜與不舍。
    監視器後麵，劉洋眉心微動。
    這首歌怎麽那麽像他和妻子的情況。
    他們倆現在就在冷戰，正應了那句：濫用沉默在咆哮。
    這首歌沒有提出什麽方案，但陳放憂鬱又克製的聲音，直接戳中他心裏隱秘的角落。
    就像戳開了氣球似的，他曾經逃避的情緒，躲避的矛盾迸發出來，擺在他麵前。
    劉洋微微垂眸，瞥向旁邊的手機。
    所以呢？她現在在幹什麽呢？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陳放。罷了，拍完今晚的直播再聯係吧。
    夜幕下。
    歌聲裏的情緒從掙紮道崩潰到不舍，從克製到宣泄，歌聲流淌，在一個個觀眾心裏激起波紋，甚至是思念的洪流。
    “話總說不清楚，該怎麽明了……”
    然而魔都的一間公寓裏。
    會計劉嘉欣默默皺起眉頭。
    嗯？這歌怎麽感覺怪怪的？
    難道自己是牛馬當久了，聽情歌都聽不出愛情的味道了？
    這怎麽那麽像她的傻逼老板？
    一個材料給領導發N遍，他過半天還得讓她重發。就算打印出來放他眼前，他也看不見，就得問，就得問，顯得他長了張嘴。
    “舊賬總翻不完，誰無理取鬧。你的雙手甩開剛好的微妙，然後戰火再燃燒——”
    劉嘉欣忍不住握緊了肥宅快樂水的鋁罐。
    媽的！舊賬總翻不完？甩手？
    陳放之前是個會計吧？
    真TMD寫實！牛馬之歌！
    誰懂啊？身為一個會計天天去刨墳，幾十個G的聊天記錄不敢刪。
    今年一月最忙的時候，傻逼領導讓她找2007年報廢車的資料。
    啊，真是幹得越多越倒黴，幹得總在幹，看的總再看，看的給幹的提意見，提意見還不算，出事還會搞暗算。
    噗——你的雙手甩開剛好的微妙，然後戰火再燃燒。
    好一首牛馬之歌。
    她盤腿坐在地上，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