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真的變假的，假的變真的，一直到戩陽從井底出來，幾人走出薛宅大門，姚名成都未想明白吳東說這麽多話的意思。
    不過有一點，吳東拿薛檸舉例子，談論深淵和瘋子的那段話，他聽懂了。
    並且對此深有感觸，覺得頗為唏噓。
    站在世俗角度看，分不清真假，現實與虛幻的人，說他們神誌不清，是瘋子，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這本就是“瘋子”一詞誕生的緣由。
    但問題關鍵在於，合乎常理的事情，它就一定也合乎情理嗎？
    倘若現實的深淵隻能夠讓人沉淪，做個神誌不清的瘋子，反倒可以讓你看見活下去的希望。
    換做是你，你會選擇當清醒者，還是當那個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瘋子？
    想必絕大多數人，內心自有答案。
    “小師叔，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不對勁的？我看你當時看到薛檸的時候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幾人行走在真正的鄉間土路上，明安一邊感受著久違的腳踏實地之感，一邊扭頭問道。
    “隻要是幻境，它就絕對會有和現實不相符合的地方，雖然有時候很容易忽略這些地方，但隻要發現了，就很簡單。”
    言罷，見三人仍不明白那幻境裏麵有何問題，戩陽隻好明說。
    “無論是人還是鬼，製造幻境永遠都會受自己認知範圍局限，認知範圍裏沒有的事情，就算讓他們編也編不出來。
    那農婦帶人在屋裏做飯之時，我們不是把整個陳竹村都差不多逛遍了嗎？
    你們難道就沒發現，一百多年前的村裏屋田布局，以及人們所穿衣裳，和一百多年後的有很大差別嗎？”
    說到這，戩陽目光裏充滿疑惑地看著幾人，似是沒想到他們如此粗心大意。
    他們一開始進村時候，雖然村裏路上行人不多，但也絕非沒有，那些屋田，竹林布局，行人衣著不都很明顯嗎？
    “呃……當時光想著薛檸的事情，後來不是還在討論溪鬼背後有人操控……”
    明安為挽回顏麵，給自己找了個也算合理的理由，旁邊的姚名成和吳東兩人倒是沒想狡辯。
    “幻境是假的，安慰是真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哈哈……”
    念及於此，吳東猛然發現，這句話其實也能適用於自己，臉上笑意漸起，看的旁邊姚名成滿臉疑惑。
    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在笑什麽，看著怪瘮人的。
    “這些還隻是讓我內心產生懷疑，真正確定的時候，還是在我動用真君法相，開心眼看清了眼前一切。”
    當然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虛幻手段，就隻是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真君法相？開心眼？你說先前那二郎顯聖真君嗎？”聽見戩陽口中所說，回憶起那道金色亮光的吳東立馬來了興趣。
    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那可是前世傳說中他最喜歡的一位戰神啊！
    不管是其名字，還是其外貌形象，手中兵刃，在吳東看來都再完美不過了，如同白袍武將趙子龍那般。
    “你怎知那位名諱？”聞言，明安和戩陽兩人瞬間投來審視目光。
    特別是明安，略知戩陽道光天賦厲害之處的他，比起戩陽自己還要更加敬畏“那位”的存在。
    甚至於不是特殊情況，不願直呼那位存在法號，以免冒犯到那位。
    “當時他不是在宅子裏喊了嗎？二郎顯聖真君在此，誰敢作祟！這名字挺好記的，而且聽起來很威風。”
    好在吳東說出這句話之前早有準備，若非戩陽隻喊了道號，他此刻甚至直呼楊戩名諱。
    “沒事不要亂喊，以那位存在的神通，你若是不能做到心懷敬畏，很可能會為自己招來禍患，小心禍從口出。”
    平日裏和善慣了的明安，這時一改往日隨和模樣，以極為嚴厲的語氣對吳東說道。
    看到他這般模樣，吳東內心頓時倍感慶幸，還好自己剛才多長了個心眼，沒直接說出楊戩名字。
    否則的話，自己恐怕要被他當場抽大嘴巴子了。
    眼見此刻氣氛略顯尷尬，姚名成趕緊開口轉移話題道：“你方才說開心眼，什麽意思？”
    “顧名思義，心眼就是指人心裏的眼睛，這東西不是世俗凡人口中的比喻詞，而是佛道兩家都有的一種神通。”
    “什麽是神通，比較厲害的法術嗎？”
    戩陽正欲開口，一次性滿足姚名成兩人內心好奇，身旁明安卻是輕咳出聲。
    “這有何妨？他們儒家人又不是不知道，吳東雖然是個凡人，但他也想拜我為師，隻要日後不往外亂傳這些不就行了？”
    戩陽對此“秘密”一貫持無所謂態度，明安聽了他的話覺得有些道理。
    因此他也不再阻攔戩陽繼續解釋。
    “你猜的沒錯，神通的確是比較厲害的一類法術，因為接近神明能力而得名。
    人的眼部神通大致分三等，第一等是最常見的靈眼，也就是俗話說陰陽眼，能夠直接憑肉眼看見陰魂，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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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眼這東西，天生最好，代表了這個人在一定程度上的修煉天資。
    天生沒有也無妨，後天修煉可以開。
    甚至是借助某些常見的自然外物，都可以給人短暫打開靈眼，這個你們知道。
    然後就是心眼了，心眼又稱破妄之眼，顧名思義，可以看穿世間一切虛妄的眼部神通，通常來說是最稀有的。
    這東西也有人生下來就可以擁有，不過這類人數量很少，足以被稱為天生英傑。
    我的心眼不是天生自開，是通過後天手段打開的，也就是你們看到的請神上身，效果比不上天生心眼。
    我先前在薛家宅子裏，就是意識到不對勁，請神打開了心眼，從而看穿眼前虛無。
    包括你們，在我眼前盡是虛無一片。
    出現這種情況，隻可能是在幻境裏麵了，所以看到她飛出枯井沒什麽好奇怪的。
    畢竟假的嘛，她想怎麽編怎麽編。”
    “靈眼，心眼，還有最後那個你沒講啊！那不是最厲害的眼部神通嗎？”
    姚名成聞言先是恍然點頭，隨即又生出疑問，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戩陽原話說心眼在三等眼部神通裏最稀有。
    不對吧，最稀有的……難道不應該是最厲害的那最後一種嗎？
    “最後的眼部神通，天眼，這東西就跟你們沒什麽關係了。哪怕是我，現在都難以望其項背。
    天眼……我之所以說心眼才是最稀有的，就是因為稀有的前提是，得有。
    可天眼這東西，別說天生擁有了，哪怕後天擁有此等神通的人，距今幾千年曆史記載裏麵，不超兩掌之數。”
    說著，戩陽還抬起雙手比劃了一下。
    “至於當今佛道兩教裏，有沒有哪個不為人知的老家夥擁有天眼神童，那我不知道。反正明麵上大家都知道有的，就兩個。”
    “那從古至今，就沒有一人可以天生擁有天眼神通嗎？”
    姚名成仍不死心，打算好好見識下傳說中的“天下無雙”，那等風采……該有多讓人豔羨啊！
    “沒有，天眼這東西，你基本上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上蒼之眼，天有眼睛嗎？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但天眼神通能被人冠以“天之眼”的名號，毋庸置疑，這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一雙眼睛。
    生來便擁有天眼的人……嗬，那還叫人嗎？那已經半隻腳邁進仙的大門了，絕對可稱之為天生仙人。”
    “噢，沒人可以生下來就擁有天眼。”
    吳東自顧自重複了一遍戩陽所說，內心卻是不以為然，誰說的沒人生下來就有天眼？
    把那堂堂清源妙道真君放哪裏去了？
    唉！博學，有時也是一種寂寞呀，尤其是博學而不能與外人道說。
    吳東不自覺無奈搖頭間，渾然沒注意到，身旁道袍少年，眼底有絲極不顯眼的亮光閃過，煌煌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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