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敲了敲門，然後張黃慢慢推門而入，華大夫正斜靠在床邊專心研究醫書。而小酒這姑娘則盤腿坐在床中間，雙手搭在膝蓋上，雙目緊閉，呼吸均勻綿密，時不時還有縷縷白煙從她頭頂蒸騰飄散。
    仿佛剛剛才發現有人進來，華圓用手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收起醫書，將張黃帶到門外，輕輕將門帶上。
    “華大夫，阿酒這是？”
    華圓揉了揉太陽穴回答說：“放心，她正在感受我給他灌輸的天醫門獨有的醫道真氣。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辦法去遏製小酒影拂瘡的蔓延，發現所有外部施加的影響，作用都是微乎其微，仿佛影拂瘡就像副鎧甲一樣，對外拒絕著一切。”
    “那豈不是說......”
    “別急，聽我說完。”華圓繼續解釋，“所以我換了個思路，既然外部影響不了，那如果由內而外呢？”
    張黃思考了一會，詢問道：“那過去曆史上肯定也有得影拂瘡的修士吧，他們體內也有真氣修為，為何沒聽說過有人痊愈呢？”
    華大夫回答：“因為兩點，首先影拂瘡病情發展太快，如果沒有各種神藥減緩病情擴散速度，病人絕對活不過二十歲。即便僥幸有神藥夾持，也就最多延壽五年。”
    “即使是天賦絕頂的修煉天才加上背後勢力的鼎力相助，二十五歲的修士撐死能達到築基圓滿的境界。關鍵是沒有哪個家族會將資源去給一個絕對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後輩揮霍的。所以即便是有修士得了影拂瘡，期修為也不會太高，最多築基初期罷了。”
    “但是現在我讓小酒做的，並不是讓她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苦修提升境界，而是采用更極端的方式。”
    張黃好奇問道：“怎麽個極端法？”
    華大夫感知了下屋子裏小酒的情況然後解釋說：“尋常修煉，需要修煉者感知存在於這世間的靈氣，然後通過自身的修煉功法，逐步打通經脈將靈氣吸收轉化成自身真氣。然後真氣在筋脈中流轉，逐漸拓寬自身經脈從而能容納更多的真氣，這就是常規的修煉過程。”
    “而我現在做的是，通過外力在短時間內直接向小酒體內灌輸大量真氣，直接衝開並拓寬她的經脈，通過這種辦法，可以讓他短時間內體內充斥大量真氣，或許可以幫助她自身對抗影拂瘡的侵蝕。”
    聽了華大夫的話，張黃突然反應過來：“這豈不是揠苗助長？難道對阿酒的身體沒有危害嗎？”
    “所以我用的是天醫門的醫道真氣，相對而言醫道真氣在攻擊和防禦方麵會差一點，但是在滋養修士身體，恢複精力方麵的作用則非常突出，能將對身體的危害降到最低。”
    張黃擔心地詢問：“華大夫，你覺得這種方式成功率高嗎？”
    “我不知道。”華圓的話裏沒有猶豫，“影拂瘡沒有治療方法，我能做的便是將所有能想的到辦法都試一遍。容易的，副作用小的先試，對身體可能有危害的就後試。所謂的名醫和普通醫生的區別就是，名醫的經驗更豐富，能更清楚地了解哪些手段有試一試的價值，而哪些沒有。”
    張黃想了想堅定地向華大夫躬身道：“華大夫，我不懂醫術，所以你的所有方式我都不懷疑。不過我和柳姨以及這麽多弟弟妹妹隻求你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其他方法危害太大的話，請你不要強求，將她最後的時光留給我們就好。”
    華大夫沒回答，以她以往一貫的做事風格，華圓的內心並不讚同張黃的要求。在她或者說整個天醫門看來，哪有什麽是比攻克一種絕症來的更重要的？治療疾病那才是排首位的，至於考慮病人以後的生活質量隻是順帶為之，是治病救人過程中的附屬品，畢竟命都沒了空談生活有意義嗎？
    不過經過那麽多年在俗世懸壺濟世，華圓也逐漸意識到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類的自然規律。作為醫生，可以緩解甚至推遲死亡，但是卻無法避免死亡。即便是那些大能修士，壽命也不是無限的。
    而對於身患絕症或瀕臨死亡的病人，如何使他們能夠正確認識死亡和生命的存在，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減輕痛苦，安度餘生，會不會也是另一種層麵的治療?
    於是她有時候麵對一些病人並不會追求猛烈的、可能給病人增添痛苦的、或無意義的治療，內心希望讓他們能溫馨的，或者說體麵的離開人世。
    不過當最後看到躺在草榻上冰涼的軀殼，和家人們悲傷而失望的眼神，又像是一把把尖刀，深深地刺痛作為醫生的責任感。讓她自責是不是自己沒盡全力？是不是當初如果用了更猛烈一點的療法，結局會不一樣？
    華圓沒有答案，天醫門更沒有答案，或許這個天下都沒有答案。
    就在此時，一股濃鬱的真氣從屋內爆發開來，張黃和華大夫立刻衝入房間。隻見小酒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不過眉頭緊鎖，渾身上下的毛孔向外噴射著肉眼可見的白色氤氳之氣。
    張黃立馬問道：“華大夫？”
    “這是醫道真氣將她的經脈衝開後，導致自身真氣大量地從全身原本封閉的毛孔泄漏出去！”華大夫簡單解釋了一句，便立馬衝到小酒身邊，對她說，“小酒，你聽好，你現在要一邊心中默想控製住自身的真氣，一邊維持住現在打坐的姿勢，然後集中精神將真氣想象成自身血液一樣流遍全身。從頭頂到右肩，到手，通過腳再到左側，運行一周後，真氣緩慢下來，逐漸在在身體周圍浮動！然後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沒過幾息的功夫，張黃發現小酒全身的毛孔不再向外噴射真氣，表情也緩和下來，整個人給他一種平和的感覺。這和李莫名，林道遠他們這些修士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沒有對弱者暴戾，沒有對蒼生的冷漠，甚至沒有對凡俗高高在上的威嚴，有的隻是祥和平靜，還擁有對周圍一切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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