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戰亂，水柳屯可是個塞外桃源。
    有農田、有牧草、有河流、還有能賺錢的水柳。
    寧尚沉浸在眼前的景色，院裏馬浩喊道：“寧哥，開飯了。”
    “來了。”
    今天中午終於能坐在屋裏吃頓熱乎飯。
    飯菜是兩隊人馬一起做的。
    寧尚他們什已經安排好了，每人輪流做一天。
    寧尚被排在最後一天。
    因為他沒有做過飯，其他人去年駐防的時候都做過有經驗了。為了避免糟蹋糧食，前幾天他要先跟著學。
    蕭何看著手下的最後一個伍在墩裏安置好，他騎馬返回水柳屯。
    屯長級別，是配置馬匹的。
    水柳屯，他不是第一次來此駐守了。
    他當年還是普通士兵的時候，就在這裏駐守過一個冬季。
    那年，他們什，死了四個人，殘了兩個，四人負傷。
    受傷的四個人中，有一個傷了腦子無法再訓練，退伍回鄉。
    他算傷的最輕的，右背最長的那一個刀疤就是那年傷的。
    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幹滿五年回家了，一個在第三年被突厥人殺死了。
    他們那個什，活到現在的隻剩他們五個人。
    殘了的兩個，得了不多的撫恤銀。
    聽他們後來的同鄉說，家在瓜州的那個同袍，剛開始，有撫恤銀子吊著，爹娘兄嫂對他還不錯。
    後來見銀子要不出來，就把他攆出了家門。
    還是村裏人看他可憐，給他收拾了間廢棄的屋子讓他住著。
    因為斷了條腿，無法下地，他將田地租了出去。
    朝廷對傷殘士兵有免除賦稅的優撫，因此，每年的租子剛夠他勉強飽腹。
    但是，因為沒有別的營生，幾年建不起自己的房子，到現在那位同袍也沒娶上媳婦。
    近而立之年，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蕭何對這片土地，情感複雜。
    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一定要將傷亡降到最低，爭取把所有士兵帶回去。
    嘚嘚嘚。
    站哨的士兵遠遠就看見一人一馬往他們方向跑來。
    士兵緊盯著馬背上的身影，生怕是突厥人來襲。
    離一裏地遠，他看清了馬背上之人穿的是大越的兵服，才放下懸著的心。
    “蕭屯長。”
    “蕭屯長，你回來了。”
    蕭何牽著馬進到院裏，士兵們紛紛向他打招呼。
    蕭何向所有人點頭示意。
    馬浩上前接過蕭何手裏的韁繩。
    他們什，他年紀最小，他很有眼力勁地主動攬了這些活。
    “謝啦。”蕭何向馬浩道謝。
    馬浩受寵若驚，“不用謝，不用謝，我應該的。”
    馬浩平常在營房，因他年紀小，被人使喚拿個這，取個那，是常事，他都習慣了。
    沒想到他們屯長，居然主動向他道謝。
    平日，搶著替蕭何跑腿的人也不少，不過他一般都會拒絕。
    他有時間的情況下，基本自己的事自己做，很少使喚別人。
    他身邊熟悉的人已經了解他的性格。
    二什的人平日與他直接接觸少，還不了解他的脾性。
    看馬浩手已經伸出來了，為了不當眾拂了他的麵子，蕭何才把馬繩交給他。
    “怎麽樣，環境都熟悉了嗎？”蕭何問二什的眾人。
    “有大概的了解。”二什的什長甄明回答道。
    “明天早上，圍著村子周圍跑一圈，熟悉熟悉路。”蕭何立馬安排任務。
    “是。”
    晚上蕭何和二什的人擠在一起。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開始了。”
    蕭何的話讓眾人心裏一緊。今晚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個安穩覺了。
    第二日返回惠遠的士兵，天沒亮就起來準備幹糧。
    本來他們返程坐運糧的牛車，半天就能回去。
    不過，因要等下麵墩的人到水柳屯會合後一起上路，午飯就卡在半路上了。
    他們得提前做好大餅，路上直接啃。
    聽到外麵的動靜，寧尚翻了翻身，看了眼窗外。
    外麵還是一片黑乎乎。
    伊犁天亮的比長安晚得多。
    蕭何聽見聲音，摸黑套上衣服。
    寧尚看蕭何起來了，自己也跟著起床。
    外麵，繁星還沒褪去，月牙還掛在西邊天空。
    了望台的燈籠亮著孤獨的燈光。
    寧尚深一腳淺一腳去茅廁解決了自己的大事。
    再回來，二什的人已經都醒了。
    “二什的人準備集合。”甄明站在院子裏喊道。
    寧尚來不及洗漱，跑到隊列裏。
    “今早圍著村子外圍跑步，大家注意觀察周圍環境和線路。”
    十個人排成兩列，跟在蕭何後麵。
    莊稼人勤快，寧尚他們跑步的時候，村裏已經燃起了炊煙。
    “水柳屯地形平坦，易攻難守，突厥人翻過那座山，過了西邊的草原，就能直接攻進來。”
    蕭何邊跑邊給他們講解水柳屯的地形。
    也是因為地形的原因，突厥人來了，水柳屯的人都來不及躲避。所以每次傷亡慘重。
    “我們巡邏的範圍不光是村子周圍，西邊的荒草地，甚至再遠的那座山，也是重點。”蕭何指著西邊的山道。
    有句話叫往山跑死馬。
    光憑肉眼，他們判斷不出來那座山離他們有多少裏地，但能看出離得很遠就是了。
    所有人覺得壓力山大。
    “突厥人每年都是從西邊來，所以把好那道關，是將突厥人擋在外的前提。否則，突厥人一旦過了荒原，來這裏就像來無人之境。”
    “突厥人個個人高馬大，戰馬優良，都是馬背高手。普通士兵以二抵一，也不一定能對付的了。”
    蕭何的話讓他們直觀地認識到突厥人的厲害。
    “硬碰硬我們可能比不過，想要對付突厥人，我們就要智取。在對環境足夠了解下，再加上同袍間默契配合，出其不意地將他們打趴下。”
    蕭何自當年的事後，就一直在研究突厥人的作戰習慣、生活習性。
    以及不同環境下打敗他們的方法策略。
    對於水柳屯這樣的地方，就隻能打近身站、巷戰，憑借對環境的了解，設置各種陷阱，各個擊破，消滅對方。
    寧尚看過一些兵法，很快理解蕭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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