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多謝將軍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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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聽說許靖央隻帶著幾個人,就敢來劫糧草的時候,蒲原第一時間派兵追擊。
    然而,派出去將近百人的精兵,回來時隻剩下兩人,他們身上血痕累累。
    “將軍……神策,神策跑了……”將士倒在地上,終是斷了氣。
    蒲原怒目圓瞪,長嘯一聲,便將身邊桌子上的竹簡全都揮去地上。
    “傳副將李舒過來!”
    李副將就等在營帳外,聽見裏麵的呼喝,馬上硬著頭皮進來。
    他跪地作揖:“將軍,末將……”
    不等李副將說完,蒲原大步衝過去,鐵拳狠狠揪住李副將的衣領,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蒲原眼底燃燒著怒火。
    “你這個蠢材!中計了!”
    “將軍……末將何錯之有?神策來搶奪糧草,若是被她帶走,那麽她又能讓她和她手下的人苟延殘喘一陣,末將鋌而走險,也是為了奪她性命!”
    蒲原被氣急,連罵三聲:“蠢!蠢!蠢啊!”
    他目眥欲裂:“你難道不知長隨地勢特殊,陸路轉運艱難?之所以冒險走冰麵,就因為這是最快唯一的補給線!你現在砸穿了冰麵,斷的是我們自己的命!”
    李舒掙紮著道:“將軍未免太過憂慮!城中糧倉已滿,足以支撐兩月有餘!屆時天寒地凍,冰層隻會更厚,何愁不能修複?”
    蒲原猛地將他摜在地上,一腳踹翻案幾。
    “蠢貨!你隻看見糧倉滿溢,可曾看見營中傷兵?可曾算過藥材還能支撐幾日?可曾問過箭矢還剩多少?糧草能撐兩月,但藥材十日之內就要見底!冰麵一破,後續物資如何送達?難道要等敵人圍城時,讓弟兄們空著手去擋雲梯衝車嗎!”
    他越說越怒,雙指指向城外方向:“那許靖央是什麽人?她會為了一點糧食冒死來襲?”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她今日分明是算準了你的莽撞,故意誘你毀冰斷糧!你親手葬送了我們的補給線,還自以為立功?”
    李舒臉色終於白了,嘴唇哆嗦著:“末將,末將以為……”
    “你以為?”蒲原厲聲打斷,“戰時最忌‘你以為’!為將者不觀全局,隻顧眼前,與盲人何異!今日若放任糧車被奪,不過損數日之糧,可現在冰層崩裂,整個冬季的補給都要受阻!你這蠢材,簡直是北梁的罪人!”
    帳內一時死寂,隻餘蒲原粗重的喘息聲。
    李舒癱跪在地,麵如死灰,再不敢辯駁半句。
    蒲原望著跪地顫抖的副將,忽然感到一陣徹骨寒意。
    敵人狡猾如狐固然可怕,但麾下將領愚蠢短視,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刀。
    蒲原閉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
    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絕。
    他緩緩抽出腰間佩刀,寒光在帳內一閃。
    李舒驚恐地抬頭,還未來得及求饒,刀鋒已淩厲劃過他的脖頸間。
    鮮血噴濺,李舒瞪大眼睛,喉間發出細碎的聲音,隨後重重倒地。
    帳內死寂,唯有血滴落地的聲音。
    蒲原垂眸看著李舒尚未合眼的屍身,刀尖猶在滴血。
    “這場仗若敗了,必須有人頂罪,”他聲音低沉得可怕,“你的愚蠢,你的急功焦躁……就是最好的交代。”
    他收刀入鞘,轉身不再看那具屍體。
    “拖出去!”他對帳外親兵令道,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波瀾,“傳令各營,副將李舒貿然出擊,損兵折將,更毀我糧道,已依軍法處置。”
    親兵低頭應諾,迅速將屍身拖走,留下地上一道暗紅的血痕。
    蒲原獨立帳中,望著搖曳的燭火。
    殺將祭旗是不得已之舉,但軍心必須穩住。
    他重新走到沙盤跟前,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鷹隼盯著“許”字旗標的位置。
    “神策……本將小看你了,果真兵道奇詭,你給本將等著!”
    寒風呼嘯,在九兒等幾名將士的掩護下,許靖央帶著蕭賀夜撤至一處隱蔽山洞。
    此處是他們之前早就勘探好的地方,處在避風的位置,且在大雪茫茫中的山體內,比較好隱藏身形。
    洞內雖陰冷,但總算擋住了刺骨夜風。
    “九兒,”許靖央低聲吩咐,“你帶兩人速回村落,傳我軍令,讓精兵營立刻動身前來。”
    目的已經達到,破了他們的冰層,斷了糧草的補給。
    許靖央要趁熱打鐵,攻其不備。
    多察已經悄然安全離去,許靖央如今隻專心等著攻打長隨,不必強攻,而是以消耗其物資為主。
    “是!”九兒領命,立刻帶著兩名精兵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色。
    洞內隻剩許靖央和蕭賀夜,還有另外四名精兵相護。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蕭賀夜蒼白的側臉。
    他靠坐在山壁旁,閉目不語,似在休憩。
    許靖央處理完肩臂的擦傷,抬頭見他依舊一動不動,心下微覺異樣。
    他平日警覺,不該如此沉寂。
    許靖央起身走近,低聲喚道:“王爺?”
    沒有回應。
    她伸手輕推他肩頭,不料蕭賀夜竟毫無支撐地朝她倒來!
    許靖央一驚,立刻攬住他。
    入手之處,隔著冰冷濕衣,竟是一片滾燙。
    他發熱了。
    定是冰河寒水浸染,又經一路奔波所致。
    許靖央蹙眉,迅速將他放平,三兩下脫了他的上衫衣袍,隻見原本他胳膊上受傷的位置,邊緣已經被水浸的發白。
    “拿藥來。”她伸手,將士立刻從包袱裏拿出他們提前準備好的傷藥。
    許靖央這次毀糧道,並非毫無準備。
    他們這個小隊帶了藥膏幹糧,還有一點清水。
    她動作利落飛快地給蕭賀夜上了藥,怕他出事,又給他喂了一顆金刀藥。
    緊接著,許靖央替他包紮緊實,又給他換上幹燥的衣衫,最後一件貂裘裹住蕭賀夜。
    手指無意識地拂過蕭賀夜的眉心,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許靖央便道:“王爺,喝水。”
    她扶起他,小心喂了幾口清水。
    蕭賀夜意識模糊,卻在她的扶攬中,非常配合。
    “冷……”他無意識地低喃,身體微微發抖。
    許靖央遲疑一瞬,終是將他攬得更近些,試圖用體溫驅散一些寒意。
    她是武將,不應拘泥,而且,蕭賀夜也是為了救她,才落水。
    蕭賀夜仿佛知道得她允許,於是愈發地朝她靠攏。
    他將額頭抵在她肩側,滾燙的呼吸拂過她頸間皮膚。
    許靖央身體微微一僵,卻未推開。
    她一手穩住他,另外讓將士用布包了外麵的一團雪進來,輕輕地覆在他額前。
    反複幾次,蕭賀夜緊繃的身體似乎稍稍放鬆了些。
    夜深寒重,洞外風聲淒厲。
    許靖央保持著姿勢不動,聽著耳邊他沉重而滾燙的呼吸。
    將士走來,低聲說:“大將軍,讓我來看著王爺吧。”
    許靖央頷首,正想鬆開手,誰料蕭賀夜察覺到她的遊離,竟又貼過來半分。
    火熱的雙臂,前麵勾著她的肩,後麵扶著她的腰。
    他分明緊閉著雙眼,瞧著不像是清醒的樣子,卻抱得這麽緊。
    將士和許靖央對視一眼,許靖央輕輕擺手:“你也去休息,我看著王爺便是。”
    “是……”
    寒風呼嘯,夜色深冷。
    許靖央原本該靠著山壁,可如今全是倚著蕭賀夜的胳膊上。
    她本不想將他的胳膊當做靠墊,隻怕壓著他的傷口,可蕭賀夜搭在前頭她肩膀上的胳膊,壓的十分沉。
    許靖央隻能借著他的胳膊倚靠,這樣也好,山壁寒冷,她腰後受過傷的地方,原本有些酸痛,現在也舒服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
    蕭賀夜微微睜開深沉的薄眸,裏麵布滿血絲。
    他抬眼,許靖央閉著眼,似乎坐著睡著了。
    她真是將鬆竹融入骨子裏般的女子,即便坐著睡著,背脊也挺得筆直。
    蕭賀夜微微動了下,不想將她吵醒,才剛剛不動聲色地抬起大掌,本想調換二人姿勢,讓她可以靠在自己懷裏。
    卻沒想到原本看似睡著的許靖央,出掌果斷抓住他的手腕,又將他按了下來。
    蕭賀夜:……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失笑:“非要此刻爭第一嗎?”
    許靖央閉著眼道:“王爺高熱未退,還是別逞強了。”
    蕭賀夜隻能順從。
    他頭一偏,靠在她脖頸旁,臉頰的高熱貼著她微涼的肌膚。
    “……多謝,今夜本王就承蒙將軍照顧了。”極低啞模糊的一聲,自他薄唇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