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因病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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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王眸色瞬間一怔,暴戾的怒氣漸漸消退不少。
    可他雙拳仍緊握,骨節發白。
    好一會,便聽他聲音沙啞冷澀地道:“那你就保護好她,母後的事是比天大的事,我顧全不了大局,我隻剩這一個親人。”
    說罷,平王快步離去,蕭賀夜望著他的背影,薄唇緊抿。
    等平王回到宮殿的時候,許靖央已經不在鳳儀宮內。
    大宮女將血衣送上前,跟平王說了許靖央的猜測,看著那一件血衣,平王心如刀割。
    後來,不知是不是蕭賀夜說的話起了作用,平王沒再要求皇帝懲罰長公主。
    或許也是他知道,皇帝根本不會按照他的心意照做。
    長公主倒是派了張嬤嬤來鳳儀宮探望,但還沒等進殿,就被平王的人趕走了。
    大宮女將張嬤嬤帶來的所謂靈丹妙藥扔在地上,盒子啪的一下摔開,裏麵滾落好幾顆褐色藥丸。
    張嬤嬤麵色鐵青:“這是我們長公主的心意!”
    大宮女紅著眼睛,語氣嚴肅:“皇後娘娘昏迷不醒,長公主這心意,還是留給她自己吧!”
    “放肆!你膽敢……”張嬤嬤話都沒說完,大宮女便扭頭進了內殿。
    竟一點麵子都不給了。
    張嬤嬤憋著氣回到長公主府,將此事告訴了長公主。
    長公主聽罷,用茶蓋輕輕地沿著茶盞劃了一圈,冷笑:“從平王到這幫宮人,都有一股子哀傷的憤怒,看來,皇後這一次確實是撐不住了。”
    這些日子,許靖央也在到處尋找良方,整個太醫院合力為皇後診治,卻都藥石無靈。
    在皇後落水的七八日後,一個深夜,她忽然在榻上睜開了疲倦的眼睛。
    平王恰好守在榻邊,聽見動靜,馬上抬起低垂的頭。
    “母後!”他一把握住皇後的手。
    皇後語氣虛弱,可卻有了幾分力氣:“信兒,你推母後起來坐坐。”
    平王連忙照做,在皇後背後墊了個軟枕。
    “母後,我去叫太醫……”
    “別著急,”皇後拉住了他,“喝了這麽長時間的苦藥,母後實在是有些乏味了,嘴裏苦得很,不要叫太醫了,你陪母後說說話吧。”
    平王搬來矮墩子,就那樣坐在榻前。
    他拉著皇後的手,貼在自己的臉側:“母後,你別多想,太醫說隻要耐心服藥休養,你的身體就能養起來,還有,那件血衣是假的,我可以將許靖央傳召來,她的解釋,你肯定能聽。”
    皇後蒼白的麵容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她緩緩搖了搖頭。
    “是真是假,不重要了,信兒,母後這輩子的後悔和心結,也解不開了,當初如果誓死抗爭,也許你妹妹就不會落得現在這個結果。”
    平王狹眸黯淡,垂首:“都怪我,沒能順利阻止。”
    皇後抬手,輕輕撫摸他的發冠:“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自責了,有些事,孰是孰非,誰又能理得清楚,怪就怪這帝王家,殘忍薄情。”
    她艱難地抬起手,拭去平王臉上的淚痕,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平王緊緊拽住她的袖子:“母後……”
    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皇後這時說:“母後有些餓了,你叫廚房熬些湯來。”
    “好,我這就去,母後,你等我。”平王立即起身。
    他轉身就大步朝外走,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住步伐。
    似有預感般,他望著滿庭孤寂月落,那搖晃的樹影,說不盡離愁。
    平王背影僵著,慢慢地,他緩緩回頭,看向了屏風後那一抹靠著床榻的身影。
    皇後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縷發絲垂在她的臉頰邊,顯得她好像帶著笑容。
    平王低沉的聲音忽而顫抖:“母後……”
    連你也將我拋下了。
    昭武郡主府。
    本是夜半三更,許靖央正安眠。
    忽而聽得鍾聲悶響,她於黑暗中豁然睜開鳳眸。
    她聽著那鍾聲,一下……兩下……
    一共七聲。
    皇上駕崩是九聲,那麽七聲是……皇後。
    許靖央馬上坐了起來,與此同時,門口人影晃動,竹影舉著燭台匆匆趕來。
    “大小姐,皇後娘娘薨了!”
    七月初,皇後的喪儀置辦在鳳儀宮內。
    許靖央進宮悼念時,恰逢漫天飄搖的雨絲和落葉。
    往日金碧輝煌,象征著中宮尊榮的宮殿,此刻已被一片刺目的素白所籠罩。
    長長的白幡從簷角垂落,在微濕的風中無聲搖曳。
    靈堂就設在大殿之內。
    尚未踏入,許靖央就聽見,僧人的念經木魚聲中,夾雜著女眷們壓抑低落的哭聲。
    一走進去,香燭紙錢的氣息撲麵而來,濃鬱得幾乎化不開。
    正中央懸掛著巨大的“奠”字,皇後的靈位安靜地置於其後,前麵是堆積如山的祭品和長明燈跳動的火焰。
    一群披著袈裟的和尚閉目盤坐,妃嬪們依照位份跪坐在兩側,手中帕子大多按在眼下,發出細細的嗚咽。
    那哭聲裏有真切的悲傷,也有流於形式的應景,真真假假,反正都混雜在了這片哀聲裏。
    許靖央目光掃過,看到陳明月正與蔣賢妃一起,在宮務司女官的協助下處理著喪儀瑣事。
    今日陳明月穿著一身素服,臉上毫無血色,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與青黑。
    見到許靖央,陳明月強撐著走過來,未語淚先流,她哽咽著低聲道:“昭武王,您來了……王爺他,一直跪在靈前,任誰勸都不肯起來,水米未進。”
    “方才我好不容易勸動他去了偏殿,本想讓他歇息片刻,可他……他偏要親手為娘娘折元寶,誰也不理,誰也不聽……”
    她的話語裏充滿了無助與心疼。
    許靖央心中沉沉一歎:“這個時候,換做是誰,心裏都不會好受。”
    “讓他做些事,或許比幹坐著,心裏更能有個寄托。”
    陳明月聞言,用帕子掩住嘴,淚水落得更凶,隻是點頭,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許靖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撫,隨後緩步走向靈堂中央。
    她接過內侍恭敬遞來的三炷香,在燭火上引燃,青煙嫋嫋升起。
    她抬頭,凝視著那塊代表著一個女子一生的金纏絲木牌位。
    上麵寫著——
    慧孝文皇後陸氏。
    原來,生前那般尊貴,母儀天下的女人,最終留在這世上的,也不過是這冰冷牌位上的一個姓氏。
    史官筆下,大約也隻會留下某氏,某年某月某日薨,寥寥數語,概括一生。
    她曾經的喜怒哀樂,她的賢惠與隱忍,她深藏於心的遺憾與牽掛,都隨著這縷青煙,消散在這豪華卻寂寥的宮殿裏,什麽也留不下來。
    許靖央在心底沉默了片刻。
    最終,她恭敬地俯身,鄭重地三鞠躬,然後將香穩穩地插入香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