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比屍那灰敗的眼眸死死地鎖定在溫無道的臉上，試圖從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中讀出一絲真實的答案。
    “你究竟是不是來自洪荒？”奢比屍再次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溫無道聞言，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似乎又擴大了一分。他並沒有直接否認也沒有肯定，而是用一種極其模棱兩可的語氣緩緩回答道：
    “是…”
    “也不是…”
    這個回答讓奢比屍那布滿褶皺的眉頭再次深深地皺了起來，眼中充滿了解與困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是也不是”算是什麽答案？
    祂自然無法理解溫無道此刻心中那複雜無比的思緒。
    在溫無道看來，他在地球上的那一世作為一個普通的華夏之人，其所處的時代從神話傳承的角度來說確實可以算是洪荒世界漫長紀元之後的一個延續。
    或者說是洪荒文明在某個特定維度的一種投影與殘留。從這個廣義的文化淵源上說“是”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但若從嚴格的時間線與力量本源來看，他與那個真正的太古洪荒世界並無直接的因果牽連，更不是那個時代的原生存在，因此說“不是”也完全正確。
    這個答案本身就充滿了一種隻可意會的玄妙。
    不等奢比屍繼續追問，溫無道卻主動地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更加核心的方向。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要穿透奢比屍的重重防備直抵其靈魂深處：
    “你既然已經憑借屍道本源重塑魔巫身重現於世…”
    “那麽…”
    “其他十位與你一同隕落在巫妖量劫中的祖巫…”
    “帝江、句芒、祝融、蓐收、共工、玄冥、強良、燭九陰、天吳、弇茲…”
    “他們是否也如同你一般已經找到了各自的複蘇之法隱匿在這無垠的混沌虛空的某個角落？”
    溫無道清晰地記得洪荒的傳說，巫妖最終決戰除了身化六道輪回的後土娘娘得以以另一種形式存續外。
    其餘十一位祖巫盡數在與妖皇帝俊、東皇太一的慘烈廝殺中同歸於盡神魂俱滅！
    如果奢比屍能夠以屍道這種極其特殊的方式複蘇歸來，那麽其他十位祖巫未必就沒有其他的機緣和後手！
    此言一出…
    奢比屍那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震！祂那灰敗的眸子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股難以抑製的驚駭之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了祂的臉上！
    “你！！！”
    “你怎麽會連其他祖巫的名諱以及巫妖量劫的具體細節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甚至連後土身化輪回這等近乎絕密之事你都了然於胸？！”
    奢比屍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有些尖銳起來！
    祂發現眼前這個新生的主宰其身上所隱藏的秘密遠比祂最初想象的還要深邃與恐怖！
    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
    為什麽會對洪荒舊事知之甚詳仿佛親身經曆一般？！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開始在奢比屍的心頭蔓延開來，祂感覺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一個遠超祂預估的巨大旋渦。
    而這個旋渦的中心正是眼前這個看似年輕卻深不可測的宇宙主宰！
    奢比屍畢竟是曆經巫妖量劫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洪荒祖巫，心誌何等堅韌！
    最初的震驚與不安很快便被祂強行壓了下去。那灰敗的眸子重新恢複了古井無波，隻是深處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凝重。
    “哼…”奢比屍冷哼一聲，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沙啞與低沉：“沒錯…吾等祖巫確實各有際遇…並非盡數湮滅於量劫之中。”
    祂死死盯著溫無道，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更多蛛絲馬跡：“你還知道些什麽？”
    溫無道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仿佛洞悉萬古的從容：
    “我知道的…”
    “或許比你想象中還要多一些。”
    “你知曉的或不知曉的我大概都略知一二。”
    這口氣可謂大到了極點！即便是奢比屍聞言心中也不由得暗道一聲“好大的口氣”！
    但轉念一想眼前這人從出現到現在所言所行無不印證著其深不可測的見識，這或許並非妄言。
    祂還想繼續追問，但溫無道卻話鋒陡然一轉將話題拉回了當下最核心的問題：
    “你降臨此界…”
    “是為了吞噬這個宇宙吧？”
    奢比屍微微一怔，隨即倒也幹脆直接點了點頭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是。”
    “為何？”溫無道問道，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祂。
    “需要。”奢比屍的回答更是簡潔直白到了極致！仿佛吞噬一個宇宙對祂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般是一種必要的需求。
    兩人之間的對話突然變得異常直接和高效，沒有絲毫拐彎抹角。
    這種風格或許是因為雙方都隱約感覺到對方身上可能有著與“洪荒”相關的淵源。
    產生了一種類似“他鄉遇故知”般的微妙認同感，盡管這個“故知”是敵非友，但說話反而少了許多虛偽的客套。
    溫無道沉默了片刻，看著奢比屍突然開口說道：
    “如果我請你放棄這個念頭…”
    “離開此界…”
    “可否？”
    這話問得十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商量的語氣。就連一旁剛剛恢複傷勢的三眼神將都感到有些意外。
    按照常理一位宇宙主宰麵對入侵者尤其是奢比屍這等恐怖存在絕無可能如此“客氣”。
    溫無道自己也並未抱太大希望，他已經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然而…
    奢比屍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隻見奢比屍那巨大的頭顱微微歪了歪，似乎認真思考了那麽一刹那，然後竟然用一種近乎隨意的口氣回答道：
    “可以。”
    可以？！
    這個回答簡單到讓溫無道都不由得愣了一瞬！
    一位創世神級別的古老存在興師動眾前來吞噬宇宙，竟然就因為自己這麽一句看似輕飄飄的請求就同意了放棄？！
    這未免也太兒戲了或者說太不符合常理了！
    奢比屍看著溫無道那微微錯愕的表情，那僵硬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其細微的弧度，仿佛在說：
    “怎麽？很意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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