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關防禦使府內，書房中燈火通明。
    巨大的北境堪輿圖占據了整麵牆壁，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處關隘、城池的位置。靠近蒼縣的位置，一麵小小的黑旗正無聲地訴說著這裏的重要性。
    章子安坐在案前，身著常服，正在批閱軍報。雖然已是深夜，但作為北涼關防禦使，邊境的每一點風吹草動都不容他忽視。
    "將軍！"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緊急軍情！"
    "進來。"
    一名親兵快步走入，身後跟著一個風塵仆仆的信使。那信使臉色蒼白，額頭還帶著未幹的冷汗，顯然是快馬加鞭趕來的。
    "將軍，"信使上前，雙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聲音顫抖，"玄羽城急信！"
    章子安眉頭一皺。他接過信，仔細檢查了火漆印記，確認無誤後才拆開。
    信紙上的字跡淩亂，顯然是寫信人心緒激動時所書：
    "章將軍親啟：事已敗露！後勤統領賀濤已被監察司拿下，我正銷毀倉庫。監察司之人前來搜查，恐已察覺端倪。請將軍速做準備，以防事態擴大。王通手書。"
    章子安的臉色隨著閱讀逐漸變得鐵青。等看到最後，他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握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
    "將軍......"信使小心翼翼地開口。
    "下去！"章子安猛地抬頭，"今晚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待信使退下後，章子安站起身，走到堪輿圖前。他的目光在玄州、蒼縣和北涼關之間來回移動，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條私運線路經營多年，從未出過紕漏。沒想到會在狄仁傑手上破綻。更要命的是，一旦順藤摸瓜......
    他不敢再想下去。
    章子安站在堪輿圖前，突然一拳砸在牆上："賀濤......王通......狄仁傑！好快的手段！"
    他在書房內焦躁地來回踱步，如同困獸。額頭滲出冷汗，心中翻江倒海。後勤和走私渠道的關鍵人物都被抓了，這把火會不會燒到自己身上？
    "將軍！"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可是出了什麽事？"
    "進來。"
    裨將軍李全大步走入，見章子安麵色不善，不由得一愣："將軍，末將巡夜時見書房燈火通明，特來看看。"
    章子安沒有說話，隻是將那封信遞了過去。
    李全接過信，仔細閱讀。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將軍何必如此驚慌？"李全將信放回案上，語氣平和，"北境十二支邊軍，哪個敢說自己手底下完全幹淨？"
    "他狄仁傑初來乍到，難道真敢掀翻整個北境不成？"李全繼續道，"依末將看，多半是王通、賀濤那兩個蠢貨做得太過火，被抓了典型。不如......"
    "不如我們備上一份厚禮，遣人去玄州遞個拜帖，向狄大人示好。再把王通、賀濤徹底拋出去當替罪羊，就說是他們擅自勾結北蠻，中飽私囊。此事或可就此了結。"
    章子安聽完卻沒有立刻讚同，反而眉頭鎖得更緊。他走到堪輿圖前，目光落在玄州的位置，然後又移向更遠的京城。
    "李全，你不懂。"他沉聲道，"如果隻是尋常的禦史巡查，你的法子或許可行。但這個狄仁傑......他是誰舉薦來的？是餘瑾！"
    他想起之前餘瑾在玄州掀起的清洗風暴，雖然自己當時謹小慎微未被波及，但餘瑾那雷厲風行、不留情麵的手段，至今讓他心有餘悸。
    "我不知道這個狄仁傑和餘瑾到底是什麽關係，是餘瑾的刀？還是隻是恰好被舉薦？若是前者......送禮求和，恐怕隻會引火燒身！"
    他指著堪輿圖上的玄州："必須先弄清楚狄仁傑的真實意圖和背景，才能決定應對策略。"
    章子安沉默片刻，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李全，"他轉身對仍在等候的裨將軍道，"你立刻去挑選一個機敏可靠之人，備上一份"薄禮"，再擬一封措辭謙恭的信，派他即刻啟程去玄州，拜會狄大人。"
    "將軍的意思是......"
    "信中就說，本將聽聞玄州出了些許動蕩，願全力配合監察司調查，維護邊境安寧。"章子安一字一句地說道，"讓他務必留意狄仁傑的反應和口風，尤其是他對......"他頓了頓，"對餘大人的態度。"
    李全若有所思："末將明白了。"
    "記住，"章子安加重語氣，"送禮是次要的，探明虛實才是關鍵！"
    "那禮物......"
    "不能太重。"章子安皺眉思索，"太重了反而顯得心虛。挑些北地特產，貂皮、人參之類，不要太貴重。"
    "可若是太輕......"
    "也不能太輕。"章子安點頭，"畢竟是朝廷欽差，太輕了顯得怠慢。就按尋常拜會大員的規格準備，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末將記住了。"李全拱手，"那人選......"
    "要找個能說會道的，最好是在玄州待過，熟悉那邊情形的。"章子安想了想，"讓他打探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千萬別讓人察覺到我們的意圖。"
    "是。"李全應道，"末將這就去安排。"
    "去吧。"章子安揮了揮手，"天亮之前，人必須啟程。"
    "狄大人親啟：
    北涼關防禦使章子安頓首。聞玄州近日有所動蕩，邊境安危，實關朝廷大計。下官雖駐守邊關，卻與玄州一衣帶水，實難置身事外。
    下官初到北涼關不久，正欲遣使拜會大人，以盡地主之誼。今得聞大人為肅清吏治，整飭邊防，不禁欽佩。下官願全力配合大人調查，共襄盛舉。
    邊關苦寒，略備土儀薄禮，以表敬意。還望大人笑納。下官素聞大人為國為民，剛正不阿，實乃朝廷之福，邊境之幸。
    若大人有所差遣，下官定當竭力相助，以盡綿薄。
    北涼關防禦使章子安再拜。"
    李全將信呈給章子安過目。信中措辭謙恭有禮，既表達了合作之意，又不顯諂媚，更未提及案情，確是拿捏得當。
    章子安看完，輕輕點頭。這封信寫得滴水不漏，既顯示了自己的態度，又給足了狄仁傑麵子，最重要的是沒有透露任何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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