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平仍不甘心！他不能就這樣回去！他知道，如果自己空手而歸，帶回去的是這樣的結果，等待章將軍和他自己的，將是何等絕望的境地！
    求生的本能讓他鼓起最後的勇氣，猛地上前一步，膝蓋一軟，幾乎就要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哀求道：
    “鄭將軍！鄭將軍開恩啊！唇亡齒寒！唇亡齒寒啊！那狄仁傑心狠手辣，他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我家將軍！今日定遠軍亡，明日您麾下的威武軍焉能自保？！”
    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哀求：“將軍！現在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隻要您肯出兵相助，與我家將軍聯手，扼守關隘，南北呼應，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將軍！求求您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然而，他的哀求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鄭虎隻是皺起了眉頭，臉上充滿了極度的不耐煩。他甚至懶得再看趙平一眼，直接擺了擺手，粗暴地打斷了他：
    “行了行了！少跟老子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什麽唇亡齒寒？老子隻管自家門前雪，他章子安的瓦上霜，與我何幹？！”
    他轉過身，不再理會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的趙平，對著門外喝道：
    “來人！送客！！”
    兩名親兵立刻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起失魂落魄的趙平，毫不客氣地將他拖了出去。趙平的哀嚎和懇求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府門之外。
    內堂之中，再次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鄭虎一人，以及地上那堆象征著同盟徹底破裂的碎紙屑。
    鄭虎臉上那極端自私和冷酷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在他看來，章子安已經是一枚棄子，一個即將被清理掉的麻煩，與自己再無半點關係。
    趙平的失敗而歸，注定將給遠在北涼關、已陷入絕望深淵的章子安，帶來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
    與此同時，在北地茫茫的草原深處，血狼部落的王帳之內，氣氛卻與北涼關的絕望和雲中關的冷漠截然不同，這裏充滿了草原民族特有的粗獷和現實。
    昏暗的王帳中央，燃燒著一盆劈啪作響的牛糞火，驅散著帳外的嚴寒，卻也帶來了濃烈的煙火氣味。
    部落首領“禿鷲”，一個身材壯碩、麵容飽經風霜、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的中年男人，正盤腿坐在鋪著厚厚獸皮的地毯上。
    他的麵前，擺放著那個來自北涼關的沉甸甸錢袋和狼牙信物。幾名同樣彪悍、眼神精明的部落核心頭目，圍坐在他周圍。
    章子安派來的心腹王五，剛剛將章子安的“請求”和“承諾”轉達完畢，此刻正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等候回音。
    一名絡腮胡子的頭目，抓起一把烤熟的羊肉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含糊不清地說道：“首領，章子安這是走投無路了，想拉咱們下水呢！”
    另一名看起來更精明些的頭目接口道，聲音嘶啞：“首領，現在是冬天，天寒地凍，草原上草料早就枯黃了，部落裏的戰馬膘都掉了一層，根本不適合長途奔襲。就算咱們想幫他，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集結大隊人馬趕到北涼關。”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禿鷲的臉色，繼續分析：“而且，南朝那邊既然打出了‘平叛’的旗號，說明他們是動了真格的，來的兵馬必定不少，而且是朝廷正規軍。咱們部落的勇士雖然悍不畏死，但去硬撼南朝的大軍，占不到半點便宜。為了一個章子安，去得罪強大的南朝，惹禍上身，這買賣……不劃算！”
    帳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個頭目都看向了他們的首領禿鷲。
    禿鷲用粗糙的手指撚著光滑的狼牙信物，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那雙銳利的眼睛裏卻閃爍著精明算計的光芒。他當然知道章子安是什麽貨色，也清楚他們之間的所謂“生意”不過是互相利用。
    這些年，他從章子安那裏弄到了不少緊俏的鐵器和糧食，但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如今章子安大難臨頭，想拉他下水？沒那麽容易！
    他緩緩點了點頭，沙啞的聲音在帳內響起：“老三說得對。南朝有句老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章子安看著兵多，但南朝真要收拾他，他撐不了多久。為了一個快要完蛋的章子安，不值得我們血狼部落的勇士去冒險送死。”
    聽到這話，王五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臉色煞白。
    然而，禿鷲話鋒一轉，摸著下巴上虯結的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嘛……”
    他拿起那個沉甸甸的錢袋，掂了掂，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這金子可是好東西。而且，章子安這條線，用了這麽多年，倒也還算順手。萬一……他真的狗屎運，挺過去了呢？”
    他看向王五，慢悠悠地說道：“你回去告訴章子安。”
    王五立刻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待著。
    “就說，他送來的禮物，我禿鷲收下了！他的‘情誼’，我們血狼部落記在心裏！”禿鷲的聲音帶著一種虛偽的熱情，“告訴他，我正在召集部落的勇士，準備南下支援他！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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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你也看到了，現在是冬天，大雪封路，部落分散，集結人馬需要時間，糧草準備也需要時間。讓他務必堅守住北涼關！隻要他能撐住，等我們的大軍一到，裏應外合，定能殺退南朝官兵！”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既表達了“願意幫忙”的態度，又找了完美的借口拖延。至於什麽時候能“集結完畢”，什麽時候能“克服困難”，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王五雖然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但聽到禿鷲“承諾”出兵，總算抓住了一線希望，連忙千恩萬謝地應承下來，匆匆告辭，趕著回去複命。
    看著王五離去的背影，帳內的一名頭目忍不住問道：“首領，咱們真的要幫他？”
    禿鷲冷笑一聲，將錢袋扔給旁邊的頭目：“幫？怎麽幫？口頭上幫！先拖著他！他要是真能創造奇跡活下來，那咱們這個人情就算送出去了，以後‘生意’照做。他要是死了……那這袋金子，就當是他孝敬咱們的買路錢了！”
    “哈哈哈！”帳內的頭目們發出一陣心領神會的粗野笑聲。
    在這片殘酷的草原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章子安那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求援，最終隻換來了一個冷酷而虛偽的口頭承諾。他的處境，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悲哀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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