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華僵在原地。
    他太知道這句話的分量了！
    方才還漲紅的臉此刻已褪去血色，他有些呆呆的望著徐雨萌身後那搖曳的窗簾，那裏透進的一縷陽光刺得他眼眶發酸。
    他咬住後槽牙————他終於明白，那艘承載著太多太多的“航空母艦”，此刻正朝著冰山全速撞去，而自己，連跳船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躊躇了半天，最後還是從嘴裏蹦出了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那.........現在怎麽辦？”
    此話一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自己隻有被碾壓的份！
    徐雨萌雙手撐住會議桌，目光如炬地掃視著會議室裏緊繃的眾人：
    “立刻安排我與群眾代表麵對麵！見麵的過程要全程網絡直播，不準有任何刪減！”
    她轉向一旁的秘書長喬巧，“通知省紀委、審計廳、金融監管局，抽調骨幹力量，立即成立聯合調查組，重點徹查近三年所有金融創新項目審批文件、資金流向！”
    郭華張了張嘴，還未出聲，便被徐雨萌淩厲的眼神截斷：
    “對涉案的非法集資公司、高利貸團夥、催收機構，公安經偵總隊即刻立案偵查，查封全部資產！所有保護傘，無論職位多高、背景多硬，一查到底！”
    “省公安廳經偵總隊牽頭成立專項小組，逐筆核對受害者登記信息，能追回多少資金就追回多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
    “宣傳部門現在就擬公告，把我們的處置方案、調查進度實時公開！”
    徐雨萌猛地抬頭，“我要讓每一位群眾都看到，省委省政府不是在走過場！從今天起，全省開展為期三個月的金融市場大整頓，違規小貸公司一律關停，審批監管漏洞必須補上！”
    她的目光掃過郭華灰敗的臉，字字千鈞，
    “所有調查過程全程公開，接受群眾監督！我們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省委省政府是站在人民這一邊的！”
    徐雨萌的話音剛落，就聽郭華的身後傳來轟隆一聲響，一直大汗淋漓、臉色慘白的錢明貴再也堅持不住了，就這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秘書急忙掏出口袋裏的降壓藥，試圖給錢明貴喂下去，但錢明貴抽搐了幾下，就一動不動了！
    現場一陣慌亂。
    還好會場這邊有醫生。
    醫生進來探了探錢明貴的鼻息，搖了搖頭。
    徐雨萌揮了揮手，讓醫生把錢明貴拉走。
    郭華麵如死灰。
    他有些明白錢明貴為什麽聽到書記的這些話後會血壓升高猝死。
    或許錢明貴以這麽一種形式走掉，也是一種幸運。
    唉！
    徐雨萌果真借今天群眾聚集這件事大做文章，徹底否定河東省的金融創新，而且還要追究這追究那的責任。
    河東要不太平了！
    喬巧進來告訴徐雨萌，外麵一切已經安排好了，可以請書記出去和受害群眾對話。
    “那我們出去吧！”徐雨萌對貴賓室的一眾領導們說。
    然後大步走出了大禮堂........
    養心別院。
    王老和大公子王雲都在，正在邊品茶邊看徐雨萌同受害群眾的對話直播，
    當聽到徐雨萌承諾立即成立調查組，徹查金融創新背後的種種問題時，王雲不無憂慮的說：
    “父親，這火勢不對啊。”他猛地將茶杯重重擱在檀木桌上，濺出的茶湯在桌布上暈開深色痕跡，“她要徹查金融創新項目，聚寶盆那些的操作，還有齊金寶牽出來的利益鏈..........這把火燒下去，遲早燒到咱們頭上！”
    王老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手中的茶盞，茶湯在杯中劃出一圈圈漣漪，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半張臉。
    良久，他輕抿一口茶，喉間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喟歎：“雲兒，你看這茶——沸水衝下時翻騰如浪，可靜置片刻，沉渣自會落底。”
    他指尖摩挲著杯壁的暗紋，目光透過嫋嫋水汽投向屏幕裏徐雨萌的身影，“急流之下必有深潭，她越是雷厲風行，反倒證明根基不穩。”
    茶盞與茶托相碰發出清響，王老忽然輕笑出聲，褶皺裏藏著經年的世故：“調查組要查，就由他查去好了。”
    他抬眼瞥向兒子緊繃的肩膀，枯瘦的手指點了點桌麵，“當年咱們布的局，就像這紫砂壺——看著密不透風，實則每道縫隙都能泄出七分真三分假。”
    茶香在屋內彌漫，老人忽然將茶盞重重一放，震得幾顆水珠迸濺而出：“與其擔心火燒連營，不如學學這茶道——以靜製動，方見真章。”
    “這話怎麽說？”王雲終究是沉不住氣些。
    王老伸手撥弄茶盤上滾動的水珠，蒼老的指節在氤氳水汽中若隱若現。他將茶海傾斜，琥珀色的茶湯如細流注入公道杯，卻不急於回答，直到杯滿將溢時才堪堪停手：
    “齊金寶這枚棋子，本就是放在風口的茶漏。”話音未落，茶湯已順著杯沿漫出，在烏木茶盤上蜿蜒成溪，“你看這水流，看似肆意奔湧，實則早被茶漏分出濁清。”
    他忽然將茶海重重倒扣，飛濺的水珠在陽光下碎成星芒：
    “剛開始我們就備好了替罪羊，就像這紫砂壺，看著嚴絲合縫，壺蓋底下早留了透氣的暗孔。”
    枯瘦的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麵上畫出太極圖，“調查組查到的賬本、審批文件，不過是浮在茶麵的浮沫。等他們順著線索追去，就像飲盡半盞茶才發現——真正的茶香，還藏在壺底。”
    王雲盯著父親指尖漸漸幹涸的水痕正要追問，卻見王老已將新茶投入壺中。沸水注入的瞬間，茶香裹挾著白霧升騰而起，老人眯起眼望向屏幕上徐雨萌的身影，渾濁的瞳孔裏泛起笑意：“別急，等這壺茶三起三落，自然能見分曉。越是沸反盈天，越要守得住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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