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萬籟俱寂的夜
    “開……開什麽玩笑……”
    豆大的冷汗密密麻麻地從祝安的額頭上滲出，在他充滿疲憊的帶有驚恐的臉頰上留下兩道印記，他的視線顫抖著落在站立著如同雕塑般的蕭然上，死亡般的迷茫惘然正在慢慢爬上對方的臉。
    難道，除去蕭然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鬼族後裔的存在嗎？！
    “我明白了，我會親臨現場。”
    抓著電話的右手落下座機發出“哢”的聲音，蕭然的神情恍惚著，麵對突然出現的“同類”，他不知如何是好，對方究竟是敵是友，對方暴露的目的又是什麽?
    如果是友好的，為什麽會在這樣的時刻暴露身份，甚至引起恐慌?
    如果是敵對的，作為為數不多鬼族後裔的他們會爆發一場消滅同族的決鬥嗎？那必然是無比殘酷悲哀的。
    種種問題宛若海浪一樣湧進蕭然的腦海將其填滿，即使他的臉麵上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體內的心髒早已揪成了一團亂麻。
    “我去吧。”
    沙啞虛弱的聲音輕輕彌漫在蕭然的周圍，站立而起的祝安用手扶著沙發，蒼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絲，他苦笑著抓亂自己的頭發，轉身向大門走去。
    “別去，祝安！”蕭然大聲喝止他道，“你受了傷，需要休息，我會去解決的！”
    “拜托，蕭然，你是小孩子嗎？扭扭捏捏的。”祝安手撫額頭側過身來，語氣中充滿了無奈，“這怎麽看都是衝你來的吧？你要是過去了，豈不是正中敵人的下懷?”
    “我明白，但是我們別無選擇。”蕭然快步衝上去想要去抓祝安的手臂，被祝安一個晃身躲了開去，“你會受更重的傷。”
    “你是第一次受傷嗎？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優柔寡斷。”祝安隨意地拍開蕭然的手，“放心好了，你以為我是誰?不會死的。”
    “既然你鐵心要去，我會請求陳默先生出手。”蕭然眼疾手快一把拍抓住祝安的手腕。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不要麻煩他們了，棱和小雪還躺在醫院裏呢！”祝安將另一隻手拍在蕭然抓住自己的手上，眼中盡是鏗鏘的堅決，“要是你再拖拉的話，我會錯過早飯的機會。”
    蕭然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祝安趁著這個機會拉開他的手向大門走去。
    “等等。”蕭然低著頭，雙手握拳著。
    “幹什麽?”祝安雙手抱頭回過身來，鬆弛的模樣不像是一位受了傷的病人。
    “你……早飯吃什麽?”
    祝安的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掩蓋喜悅的笑容漸漸浮現。
    ……
    淩晨一點，南安第一醫院內，淒冷的月光從窗戶透過噴灑在地上倒映出月亮的影子，影子像是水麵上的波紋，模糊不清又容易扭來扭去，路過的小鳥會擾亂它的形狀，就和浪花一樣，隨波逐流。
    李筱雪睡不著，她的身體與心靈都極其地疲憊，關上大門的病房寂靜無聲，她聽不見走廊的聲音，聞不到窗外的風聲，走廊的燈光透過門縫擠進來，而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
    李筱雪忘不了，那天迷霧中棱滿身鮮血還屹立不倒的模樣，他像是失了智，拳頭毫無章法地捶打向那群吸食人肉的怪物；他又冷靜的極致，跪倒在林暮雨屍體前的他心如止水，感覺不到任何的蕩動與混亂。
    如果不是自己的狼狽被棱的雙眼所捕捉，如果不是自己的鮮血作為燃料點燃了棱心中的怒火，或許他就不會撐起那傷痕累累的軀體，墜入到更加痛苦的深淵中。
    是我不好……
    “呃啊……”
    在毫無聲息的房間裏突然響起的哀嚎驚得李筱雪身體一顫，她猛地轉過頭去看向靠在牆邊的棱的病床，凸顯人體形狀的被子輕輕地扭動起來，棱悠悠地起身來，沐浴在蒼白的月光之中！
    “疼死……我了……”
    棱抬起左手想要去撫摸自己的額頭，月光下細長發亮的輸液管讓他呆若木雞，清晰的疼痛從紮有針頭的手背傳來，他放下手，抬起另一隻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棱……”
    棱的嘴唇微微啟張，像是有什麽話欲言又止，他下意識地將腦袋轉向了左邊，刹那間，李筱雪那孤寂落寞的模樣毫無征兆地闖進他的眼簾，撞進他的心底 ，令他的心猛地一顫。
    李筱雪呆呆地坐在床上對自己的目光交織著，搭在被子上的同樣紮有針頭的手如同白紙般慘白，漂亮淒美的臉蛋上看不見一絲的紅潤，隱沒在陰影中的瞳孔微微顫抖著，隱約中好像有閃亮的淚光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纏繞在李筱雪身上的繃帶讓棱瞬間從蘇醒後的迷惘中清醒過來，先前的一切潮湧一般衝進他的大腦，像兩隻恐怖的大手抓住他的大腦，大叫著，讓他回憶起痛苦的每一處細節來。
    “是我……”
    “害了小雪和暮雨姐……”
    “如果不是我大意與隊伍脫節……”
    想到這裏，棱再也沒有勇氣去迎接李筱雪熾熱的目光，他低下頭，不僅僅是在躲閃李筱雪的眼神，仿佛黑暗之中還站立著一個身影，正對著他的大意與失誤散發出強烈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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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棱弱弱地說，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自責的痛苦折磨著他的身心，讓他將自己高大的身軀縮成小小的一團。
    “棱，為什麽要道歉。”
    李筱雪冰冷的話語質問著棱的內心，棱哆嗦著抱住自己，聲音顫栗地回答道“如果不是我走神……對，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沒頭沒腦的，糊裏糊塗的，隻能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他沒有抬起頭，看不見李筱雪眼中的呆愣與難過，這一次的打擊對棱的傷害太大太大，讓她不忍心就這樣看著棱墮落下去。
    毫無征兆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熱與柔軟輕輕貼上棱的身軀。棱的瞳孔瞬間劇烈抖動，隨後猛地凝滯，仿若時間都為之一頓。
    他滿臉寫滿了難以置信，緩緩抬起頭，入目便是李筱雪傾盡所有的擁抱，以及那因無法完全環住他身體而略顯局促、短了一截的雙手。
    李筱雪顯的有些慌亂，額頭上滲出了很多熱烈的汗珠，眼神也有些迷亂，好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才赤著腳爬下床，將受傷的棱抱入懷中。
    夜幕深沉，萬籟俱寂，月光清冷的銀輝包裹著在他們的身上，這一夜，再無話語。
    ……
    沉重的腳步敲打在由平整石塊構建而成的階梯上，祝安昂起頭向山上眺望，雙手叉著腰，滿臉的不屑也無法掩蓋其中的幾分疲勞。
    “就是這裏嗎？哈?”
    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這座山上有一處公墓，而他是這個公墓的守墓人。
    “大晚上的，在墓地裏看見鬼了嗎？”祝安摩挲著下巴喃喃道，“是誰的思念成了疾，喚醒了日日夜夜想念的人?”
    “大人……這個時候，就不要作詩了……”老人哆嗦的厲害，看上去嚇得不輕，“我真的，真的看見鬼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祝安伸展著懶腰哈氣道，擺了擺手，階梯下幾個穿著禮服的年輕人便上前將老人攙扶下了山，不停地安慰著，走向停在幾十米開外的馬路上的轎車。
    祝安雙手抱胸，兩側植樹的小道在夜晚看上去是如此的恐怖，樹影就像是妖魔鬼怪一般伸著魔爪，想要肆意地去吞噬闖入這裏的不知死活的人。
    “就讓我看看吧。”
    “到底有什麽鬼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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