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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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須師弟助我....”
    這話當場叫薑陽怔住,抬頭便對上了楚青翦灼熱的目光,旋即想起上一次那特別的‘幫助’,不由尷尬道:
    “這裏頭還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楚青翦有這個打算不是一天兩天了,縱使心若擂鼓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麵對詢問她不住點頭道:
    “那是當然。”
    薑陽心中一凸,總覺得這場麵似曾相識,某些血脈僨張而又難以啟齒的畫麵閃現於心底。
    當然心思活動隻是他自身揣測,突破紫府乃是修士至關重要之事,能幫得上的薑陽自然不會推脫,當即不假思索道:
    “如何襄助?師姐但說無妨。”
    盡管到來之前楚青翦心思各種扭捏,可事到臨頭她可不是退縮的性子,當即捋了捋發絲道:
    “師弟可知衝擊紫府時所遇蒙昧之念阻攔?”
    薑陽如今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離紫府神通不說一步之遙,也不遠矣,加之所聞所見,故而對於衝擊紫府的流程他還是略知一二的,便頷首答道:
    “神通者,道基之果,飛舉仙基入升陽便可顯化神通,再以神通推升陽府入太虛,從此割斷凡胎,驅散色相,仙凡兩隔。”
    “通常最凶險的也是這一步,升陽府入太虛,先有蒙昧之念,物我兩忘,後有無邊幻想,橫欄阻道,渡則成,不成則隕,幾無餘地。”
    臧煜的師尊,那位致秋真人便是這般情況,他閉關數十年不動,就是沉入蒙昧幻想,流連忘返,直到壽元將盡這才將將勘破,差點坐死關中。
    神通之難便是難在此處,而貴也貴於此,神通一成,升陽置於太虛,現世便再無弱點,肉身更是無關緊要,隻要升陽不碎,真靈不滅,依著太虛遁逃,任誰也捉拿不住。
    殺又殺不死,拿又拿不住,兼之壽元綿長神通詭異,極為難纏,故而哪怕再是淺薄的紫府,輕易也無人敢小視,得罪了一位往後便要坐立難安了。
    遠的不提,就是洞天隕落的那位戊土真人,其間固然是青禾手段高超,但也有洞天隔絕太虛的緣故,若是發生在現世,給這紫府喘口氣的功夫,依托太虛未必沒有遠遁逃離的可能。
    “不錯。”
    楚青翦讚了一聲,這才輕聲道:
    “飛舉仙基入升陽,一身修為也早已升騰,哪有回去的道理,這便是能上不能下,不成立死的緣故,而後割斷凡胎,蒙昧忘我,山呼不得醒,外物不能侵,一切隻靠自渡。”
    “或許三五十年大夢,或許下一刻便轉醒,在這一點上因人而異,無捷徑可走,但據前人總結典籍所述,還有一點至關重要,那便是——心性。”
    “心性。”
    薑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修行非是簡單的壘磚加瓦,汲取靈機就能夠大力出奇跡的,而是切實的需要理解感悟,靈根、道慧、心性、機緣,缺一不可。
    胎息、練氣、築基、紫府,乃至金丹,一層有一層的神妙,一階有一階的偉力,每一個境界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困難是應當的。
    “古往今來,心性絕佳者,哪怕資質不聰慧,在破關的時間上也普遍要比旁人快,這也是諸家道統的共識。”
    楚青翦則繼續說道。
    “唔.....”
    薑陽聽過類似的說法,其實劍道也是這般,心性悟性要大於苦修,你悶頭練就千萬遍,往往也不如天才一瞬間的領悟。
    “心性因人而異,既無規律也難以約束,可有一節....”
    楚青翦說到這定定的看向薑陽,這才道:
    “每位修士突破前,通常都會了卻心結,解決牽絆,以獲得心性上的圓滿,使之不染外魔。”
    “而我尚有一心結....隻能師弟來解。”
    她手覆在腰間係帶上,下意識摩挲收緊,這衣服她私底下不知偷偷穿過多少回,再次穿上這身裙裝,儼然沒了不適。
    “心結?隻我能解?”
    當預感成為現實,薑陽瞬間明悟了大半。
    他心中打鼓,上一次二人荒唐終究是個美麗的誤會,道果給的讖言遮遮掩掩從不明言,他一時誤判,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加之楚青翦本不是個會說軟話撒嬌的小女子,薑陽也沒想好以什麽姿態來麵對她,二人幾乎很少照麵,便就這麽不清不楚的僵著。
    他們各自都默契的不去提那一晚,仿佛刻意遺忘了一般。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楚青翦紅唇開合,輕聲道:
    “有道是仙基無悔,神通不歸,此次衝擊紫府,我已做好的隕落的準備,或許這一別便是永訣,總之我不會叫自己落下半點遺憾。”
    楚青翦語氣雖輕,語調卻十分決絕,顯然已經有了身隕的覺悟,她一字一頓道:
    “師弟....不,薑陽,我喜歡你。”
    一言既出,她當即鬆快了許多,以至於神色竟瞬間明媚了不少,若是這句話吐不出來,她恐怕到死都不甘心。
    薑陽心思震蕩,怔怔看著她,不曾想其如此直接,手足無措道:
    “師姐...我何德何能,什麽時候?”
    心性圓滿,不染外魔,原來因由竟落在他身上,楚青翦此番也是陳情,而非他預想的求歡。
    楚青翦眉眼低垂,忽的起身繞著小院踱步,狀似無意歎息道:
    “萬般從心起,半點不由人,誰叫我遇著你了呢,從前我遊曆諸國,快意恩仇,好不痛快,自打見著了師弟你,那腦袋裏的念頭也好,心裏頭的空蕩也罷,都有了著落了。”
    她不是憋的住話的人,如今說開了索性一股腦兒的傾倒而出:
    “大父常說我空有女兒身,卻無巾幗心,可一夕見了你,我便日思夜想,心思雜糅,竟哪兒也不想去了....”
    薑陽靜靜聽著,楚青翦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過往心思一一攤開呈予他麵前。
    半晌,她呼出口氣道:
    “痛快,縱是死也甘願了。”
    薑陽不知作何表情,可還是攔了攔她:
    “莫說這種喪氣話。”
    楚青翦卻心思通暢,渾不在意的灑脫道:
    “長則三五十年,短則十年八載,必見分曉。”
    “若是事有不諧....你便忘了我吧。”
    這話叫薑陽心中狠狠一抽,他一瞬間有了實感,不由開始擔心起來。
    師姐從雅隕落,離夏真人坐化,他固然可惜,但也隻是念過就罷,畢竟與他毫無幹係,可楚青翦卻不同。
    這樣活生生的人兒,或許此後再難相見,心下便再難平靜。
    蒙昧遮眼,幻想阻道,渡過了從此便是紫府真人,渡不過則萬事皆休,修行從不是兒戲。